秋風: 讀封從德《天安門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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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 13, 2009, 12:16:50 PM1/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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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六月 04, 2000
讀封從德《天安門之爭》

一直就有打算認真寫一篇有關六四的文章,對自己的研究是一個交待,對自己的良
心也是一個交待。

毋庸質疑的一件事情是,以前《北京之春》胡平的文章和美國的《天安門》的電影給了
我很大的影響,也是促使我想認真研究六四的原因。在我來說,六四是所有中國人
都必須了解的一段歷史,還有良知的見證。

我無意評價六四,我沒有這個資格,也沒有這個必要,我只是以我個人的觀點出
發,來說說我對六四的看法。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當我越深入研究六四,就越
發覺六四的無聊和愚蠢,特別是那些所謂的"學生領袖",根本就是拿學生的生命開
玩笑,釀成最後這場屠殺悲劇的最大禍首,不是中國共產黨,而是那些"學生領袖 "!

我前幾天和朋友閑聊的時候,朋友借給我一本封從德寫的書,明鏡出版社發行,名
字叫做《天安門之爭》,書是1998年6月第一版的,有沒有再版我就不曉得了。《天安
門之爭》寶貴的地方,在于封從德先生提供了兩段非常重要的歷史資料,一個是柴
玲在1989年5月28日發表的錄像帶的詳盡文字資料,另外一個就是完整的《絕食宣
言》。其他一些重要的史料,如當時各個學運民運的自治組織、民間組織的結構和
關係,五一四對話和五一八對話的當事人回憶資料等等,都是彌足珍貴的。

當我很認真的將整本書讀完之後,心中就越發感到悲涼。書里面很多文章我是已經
讀過,或者里面的觀點我曾經接觸過的。這時讀來,心中感觸越發多了很多了。盡
管封從德盡量為柴玲和吾爾開希等輩開脫,但是毫無疑問的一件事情就是,六四的
悲劇正是因為這些學生領袖們釀成的。

這里,我必須先從當時的大環境和學生們的自治組織開始說起。

粗覽六四

1987年和1988年在北京有過兩次小規模的學生運動,斯其時,王丹等人還是北大民
主沙龍的主持人,北大的民主三角地也是被視為中國民主的先聲和淨土。但是就是
因為這兩次小規模的學生運動,比較開明的胡耀邦和趙紫陽相繼被削去權力,取而
代之的是李鵬擔任總理職務,出掌國務院。

1989年自2月開始,小規模的抗議游行示威等等活動就不斷發生,這一事態到4月15
日胡耀邦忽然去世時被猛然激化起來,各界群眾在北京天安門廣場前為胡耀邦舉行
各種哀悼儀式,一時之間,大有1976年四五運動的味道。但是事情並沒有四五運動
那麼單純,這次群眾運動的矛頭指向的並非倒行逆施的四人幫,而是當時並無極大
過犯的政府。斯其時,中國搞改革開放十年,出了很多問題,比如官倒、貪污腐化
現象開始嚴重、通貨膨脹等等。我無意否認這些問題是令老百姓們非常痛恨的--到
現在為止,我還是亦非常痛恨貪污腐化以及各種特權現象。因此在學生發動運動的
初衷上,我是完全支持和贊同的。

但是事情發展到四月下旬的時候,就開始有些不對頭的味道了。學生長時間在天安
門廣場示威游行,同時跪著遞交請願書,要求"落實"憲法中的言論自由和結社自
由。現在看來,學生的這些要求似乎不過分,但是做法不對。而且有一個很大的問
題就是在于,學生們要求的言論自由以及結社自由,似乎一直是指向政治方面的。
這就令人不得不開始懷疑學生的居心,是為自己爭取民主權力,還是希望以此獲取
反對黨的資格,以便參政議政?

四月二十六日,人民日報社論給學運定性為動亂。次日,就發生了市民和學生的大
游行,號稱百萬大游行,不過到底有多少人參加,我一直找不到確定的人數統計報
告。二十九日,袁木出面和官方學生代表對話。

五月四日,趙紫陽發表講話,引發學生再次大游行,高自聯同日晚間宣布復課,後
來實行未果。五月十四日因為蘇聯戈爾巴喬夫來中國訪問,統戰部長閻明復緊急找
學生代表開會對話,要求他們讓出廣場西部,以便戈爾巴喬夫向人民英雄紀念碑獻
花。吾爾開希在會後作為代表,要求學生們撤離到東半部去。五月十五日,以柴
玲、李祿為首,開始絕食,封從德位列絕食團的主要領導人,卻不絕食。十八日李
鵬與絕食學生在人民大會堂見面,二十日,李鵬即宣布戒嚴,北京全市開展"全民
截兵"。二十五日,廣場學生會議通過"主動出擊"的方案。

六月二日,劉曉波等"四君子"絕食,三日晚上軍隊強行進城,四日凌晨完成天安門
廣場的"清場"工作。

我們繼續來看看當時成立的幾個主要自治團體和組織,以及領導人。我參考了各種
文獻以及報道之後現整理如下﹕

1989年4月19日,北大籌委會成立,全稱為北京大學團結學生會籌備委員會。主要
領導人包括王丹、柴玲、封從德、郭海峰、楊濤等。

4月23日,成立高自聯,北京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主要領導人包括柴玲、封從
德、吾爾開希、王超華、楊濤等。

4月24日,北師大自治會成立,全稱為北京師範大學學生自治會,主要成員包括吾
爾開希、程真、梁二等。

5月15日,絕食團成立,包括柴玲、封從德、王丹、吾爾開希、李祿、郭海峰等。

5月22日,成立廣場指揮部,全稱為保衛天安門廣場統一指揮部。主要成員包括柴
玲、封從德、郭海峰等。

5月23日,成立首聯,全稱為首都各界聯席會議,主要成員除了學運的吾爾開希、
王丹、王軍濤等之外,還有劉曉波、嚴家其、方勵之等人。

此外還有一個工自聯,全稱是北京工人自治聯合會,成立于5月19日,主要領導人
為韓東方等。

以上七個組織是自4月15日開始,到6月4日運動結束,不到60天里面成立的重要組
織,此外如外高聯、北知聯、各校學生自治聯合會等等,包括諸如"農民七人團"等
等小團伙小組織,就不勝計數了,我沒有做詳細的統計。

談學生自治組織

我在上面列舉這些學生自治組織,為的是什麼?恐怕明眼的讀者一眼就已經發覺,
不但各種組織成立得非常快,而且主要領導人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個人。關於這
點,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當時搞運動的學生,形成一個組織是需要各種條件和資源
的,包括了資金、理論、目標、以及組織本身的綱領、行動制度、財務制度等等……
這些必須的條件當中,我相信有很多是具備的,但是更多的則是不具備的,而且加
之當時的環境和條件所限制,我不相信在如此之多的組織當中,會有什麼互相協
調、互相制約、互相平衡的原則和制度存在。

事實上,封從德在1991年法國巴黎舉行的一次六四學生領導人的聚會上也坦然承認
運動中的組織混亂與無序。我來美國之後,看過那次會議中有關的一些報道以及會
議文章,很多地方是矛盾的。特別是牽涉到吾爾開希的重要事件,基本上都會有出
入存在。其他比如對話團與統戰部長閻明復對話的"五一四對話"就很成問題,根據
胡平和《天安門》的敘述,這次對話是"被學生徹底破壞了"(吾爾開希語)。此外像
這樣的待澄清的問題還有很多,封從德在他的著作當中講了一些他回憶到的情況,
對比其他的資料,我相信很大部分上是真實的,但是依舊需要中共方面的資料加以
對比,才能夠得到正確的結論。其實,有關五一四對話就是學生組織混亂不清,沒
有上下統屬關係造成的問題,五一四對話閻明復承諾實況轉播,後來沒有,封從
德、王超華等人立刻單方面中止了這次對話。根據封從德在巴黎會議上的談話記錄
上可以明白地看到,負責與閻明復談話的是"對話團",其中領導人並無封從德和王
超華的名字,也不歸兩人管理,但是作為學生"領袖"的兩個人,可以不經任何表決
下就中止這樣的正規談話,民主乎?專政乎?讀者諸公當有明斷,無需我多說什麼。

在我看來,這次對話被無理中止,其實是根本錯誤的。學生方面要求停止的理由就
是一個﹕"沒有實況轉播。"這個理由讓我看了實在是哭笑不得,學生們在政治上實
在幼稚得是讓人不敢恭維。因為從根本上,學生們就是矛盾的。從四月二十二日學
生跪呈請願書開始,學生們自己就陷入了一個思維回圈當中。一方面學生們希望通
過他們的請願和游行,讓共產黨自我完善;另一方面則是對于共產黨統治存在極大
的不滿,甚至希望能夠取而代之,要搞自己的憲法,搞自己的自治組織,搞自己的
武裝出來。為什麼康有為弄的那個撈什子變法無法成功?正是因為他們是"跪著造
反"的!本來我以為這樣的荒誕劇在二十世紀當中是不會看見的了,想不到竟然是
由我們新一代的知識分子又演出了一次,可悲可嘆。學生的搖擺不定,已經注定了
這場運動是不會有完滿收場的。

說得遠了,關於運動的理論方面,我下面還有專門的段落論述。讓我們繼續來看看
學生自治組織之間的混亂。根據封從德、王超華在巴黎會議上的談話記錄,以及我
參考《明報》有關文章得到的結論,為四月十五日到二十日這不足一個星期的時間當
中,是由王丹組織的北大民主沙龍負責學生運動的;之後兩天當中,是由"北大籌
委會"負責學生運動;再下來一直到五月十五日為止,則是高自聯負責學生運動。
五月十五日晚間絕食團成立之後,學生運動一下子就出現了兩個領導班子,名義上
是高自聯為最高領導人,但是實際權力都落入了絕食團的領導班子手中。五月二十
三日首聯成立之後,首聯的定位也不清楚,到底誰對在廣場的學生負有直接的指揮
責任?到底誰是最高領導機構?到底誰掌握財政大權?

全部是一鍋粥。

除了巴黎會議的資料和《明報》資料之外,我還查閱了《北京之春》有關六四組織的部
分文章,一樣沒有辦法得到一個明確的結論。我想恐怕就是諸如封從德、柴玲、吾
爾開希等實際參與者也無法說明這一情況吧?到底誰是指揮學生運動的直接負責
人,負責機構?當時廣場上面盛傳一句話,我也曾經在北京親耳聽到,謂之" 鏡頭
前面出領袖,廣播里頭出指揮。"小小一個天安門廣場里面,居然有兩套廣播系
統,各說各話,讓人不由得又想起文革時候的文攻武衛來,造反派們各自霸著一套
廣播系統,誰的嗓門大似乎誰的道理就足--順便說一句我自己的事情,我還記得非
常清楚,當時我家離天安門廣場不遠,每天晚上都做惡夢,就是被那些該死的廣播
喇叭聲音吵得睡不了覺,好容易睡著了一定會做惡夢。我想我對六四、學運最初的
不良印象就是植根于此吧?你搞運動,可以,請便,但是請不要擾人清夢,不要打
擾別人的正常生活。打擾了,就會挨罵,挨罵的另外一層意思也是,你雖然說自己
是民主的,但是並沒有真正尊重每一個人的人權。民主的一個重要層面就是,服從
大多數的意見,尊重少數人的意見。我就不算大多數的人,但是對他人的基本尊重
總該有一些吧?

學運的組織之多,更換之頻繁,讓人嘆為觀止。從柴玲的錄像談話當中也可見一
斑。"市高聯在他們在任期(筆者按,此處似有語病)之間換了一百八十二任主
席,就那麼幾天。隨便什麼人就可以召集一個會議,接著拉起一幫人來……"(《天安
門之爭》,封從德,附錄,410頁)

不難看出,這是極為糟糕的一件事情,統屬不清,事務就無法貫徹到底,政出多
門,讓人無所適從。五月四日高自聯的頭頭周勇軍單方面宣布復課,結果也是胡鬧
一場,沒有復課不說,還給學運造成了很糟糕的影響。還有吾爾開希五月二十二日
宣布撤退之後,立刻被高自聯宣布開除,無可否認的,吾爾開希這樣的作為也是給
學運抹了黑。這類事情還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舉了,只寫這兩個比較著名的例子
出來。

組織太多,還有一個極大的弊端就是爭權奪利。根據巴黎會議上老木的談話文章
稱,五月二十六日(封從德在《天安門之爭》中更為二十七日)學生聯席會議上,劉
曉波提議令吾爾開希做"人民發言人",理論之一謂之曰"中國需要一個瓦文薩",令
人絕倒!吾爾開希做瓦文薩?我倒是不記得瓦文薩在什麼重要公開場合還一身背心
短褲的小打扮出面和國家領導人會面。這樣的一個中國瓦文薩,不免讓瓦老臉上蒙
塵焉。吾爾開希六四前夜裝病脫逃,令得他的"恩師"劉曉波出獄之後在《開放》上也
不禁破口大罵"吾爾開希不是個東西!"(筆者按,這篇文章是針對劉曉波的一個訪
談記錄,但是具體載于《開放》哪一期我忘了,應該是90年或者是 91年的,我是在
美國洛杉磯圖書館偶然看到的,印象非常深刻)還有一個實際的例子,絕食團指揮
部的三個頭頭里面,除了柴玲和李祿是真正絕食的,封從德沒有絕食卻當了三個主
要指揮之一,真不知道他是絕的什麼食?!李祿並不是從學運開始就一直參與的,
而是中期才加入,因為他和柴玲關係甚好,柴玲一再舉薦他任絕食團領導人。此公
為了當絕食團領導人,亦有豪語,謂之曰﹕"如果政府如此無賴下去,這樣看著同
學一個個這樣消耗生命的話,我們就采取更極端的手段,我們就自焚。如果,如
果,政府能夠人眼看著這些孩子們一個一個死掉的話,那麼我們就作第一個死掉的
人。"此公此語不可謂不豪邁,但是最後我也沒有看見他自焚,聽說這老兄現在在
美國活得挺好,當年絕食的學生們卻倒霉得多了。如此自焚,我倒是也願意來這麼
一下,可乎?

此外,高自聯財務狀況不明,有人貪污捐款,封從德自二十四日接手財權的時候,
高自聯僅僅留下了人民幣九千元。那時僅僅北京市市民的捐款額就接近百萬元,錢
到哪里去了?(《明報》,1989年5月27、28日)

這也就是我們學生領袖們的嘴臉,提倡民主者爭權奪利;反對腐敗貪污者自己貪污
捐;款,要求政府誠實者自己滿口假話,擔任著絕食指揮部的頭頭不但不絕食,而
且還吃得挺歡實;要求學生們勇敢面對政府的人,不但臨陣脫逃者有之,王顧左右
而言他者亦有之……如此領袖,如此組織,豈不令人扼腕長嘆?

運動的理

不管搞什麼樣的運動,共產黨搞的運動也好,學生們搞的運動也好,都得有些個能
夠拿到台面上來的"理"。理,就是理論、理念、理想。理想者,運動最後要達到的
目標;理念者,凝聚大眾發動大眾支持運動的宣傳和號召;理論者,就是這樣做的
理論基礎。三者缺一不可,缺一,則運動就有流產或者走偏的危險。大躍進就是缺
乏理論的運動,死了多少人?文革是三者齊缺的運動,禍延連綿,這難道不都是明證?

八九學運當中,就我了解到的,和我閱讀到的資料當中,這三"理"當中,除了理想
和理念都不缺乏之外,理論是最為缺乏的。張口閉口要民主的學生們,其實連他們
真正需要什麼都不清楚。1990年何新去北大演講,昂然大聲三問學生﹕"你們要民
主,好,那麼請告訴我,第一你要什麼,第二你要什麼,第三你要什麼?" 台下鴉
雀無聲。1990年學生們對于去歲的運動應該還是記憶猶新,卻仍舊無一人能夠答復
何新的問題。民主,學生們要的民主,除了空泛地談"民主"、"人權 "之外,落實
在現實生活當中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

此外,學運當中好死不死讓劉曉波等一些一貫主張賣國的人豎子成名,實在令人莫
名驚詫。劉曉波甚至主張中國應該被西方殖民三百年,漢奸嘴臉躍然紙上。此外如
嚴家其、方勵之、蘇曉康等輩皆是仰"藍色文明"鼻息的無恥之徒,也忝為北知聯的
主要參與者,實在令人不齒與之。柏楊的《丑陋的中國人》好在柏老雖然歷數中國文
化不足之處和劣根性之所在,卻依舊沒有主張我們放棄中華文明而仰洋人鼻息。蘇
曉康搞出來的《河殤》,看似和柏老一樣,都是批判中國文化的,但是奴顏婢膝的氣
息隨處可現。我也批評中國文化,嚴厲批判儒家文化,但是我以我是炎黃子孫為
榮。我常自惕厲自己,當是中國文化為筋骨,外來文化為血肉。對于自身文化的不
足之處可以批評補足,糟粕可以揚棄,外來的好東西可以學習應用,但是卻不可忘本。

綜觀學運,缺少對于社會學、法律、政治、人文科學、民族文化有深入研究的學者
參與,弄了些什麼方勵之、劉曉波這些漢奸文人出來當理論旗手,這場運動在理論
基礎上也便是岌岌可危了。讓這些人真正主政,中國傳統文化還能夠有多少留存下
來?中國文化被文革破壞了十年還不夠,還要再仰洋人鼻息十年嗎?

其實,八九學運應運而生,旋起旋滅,這也是為什麼我曾經一再說是一場鬧劇的原
因了。六四留下的除了些無謂的刻骨仇恨和無辜學生、市民們的大好鮮血之外,一
無所得。柴玲曾經天真地以為"廣場上的學生是以後民主運動的火種",真個令我汗
顏無地。我自以為自己已經夠理想主義的了,想不到柴玲居然比我還要理想主義。
自由者,人權者,並非人人生來就有的東西。超越自由和人權之上的,是如何活下
去。你幾曾見過非洲那些常年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人要什麼自由民主?我並非諷刺什
麼人,而是說一個簡單非常的道理,與其關心那些虛無縹渺的"自由"、"民主"、"
人權",不如為山區的農民子弟籌募一些學費,讓他們上學;不如為那些在社會福
利院的殘疾人們改善一些生活條件;不如義務掃盲。這些比上廣場更加有用有效,
有功德于社會,何如?民主,不是人人平等參與政治就是民主。民主是自身修養的
一種體現,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君子排除了"忠君"這一條和一些偽君子之外,就是
一個典型的民主人士。君子要做到"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要" 虛懷若谷",
要"雖千萬人,吾往矣",要"愛人以德",要"每日三省吾身",要"不欺暗室",要"
聞過則喜"等等……這些,不都是現代民主要求的條件嗎?但是中國傳統文化一定要
加上些"忠君"、"克己復禮"之後,味道就變了。當然,這些有點離題,但是依舊可
以發覺,何需言必談法國大革命?何需行必果《獨立宣言》?求諸于內,我們擯棄一
些傳統文化的糟粕之後,一樣可以成為一個好人,一個有修養,有內涵的君子,倘
天下皆君子,民主也不必如此大動干戈了。

當然,這是我的理想(所以我說自己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無法一一實踐的。可
是比起那些動輒就說"期待流血"的"學生領袖"來,我想我還是比較和平而且踏實
的。人頭不是韭菜,暴力只能夠帶來暴力的循環。所謂"馬上得天下,不可馬上治
天下",也正是這個道理。

八九學運有三個宗旨,其中之一是"和平非暴力",我贊成這個宗旨,只可惜沒有真
正實踐,軍隊進城之後開槍,隨即以暴治暴者,也是提倡"和平非暴力"的人。言行
不一,此為其中之一。

理論脫離現實,這是八九學運失敗的主要原因。如果只是單純的學生運動,八九學
運理論上的東西也還罷了,但是一旦一般市民、工人加入,事情就開始變得復雜
化,學生領袖和他們的智囊們沒有應因的理論指導現實行動,工自聯成立之後和高
自聯時有摩擦,甚至有工人用手槍頂住柴玲的腦袋威脅,隨即有學生亮刀子反威
嚇。這說明什麼?學生們和工人們對于這場運動的認識以及要如何進行下去的認識
完全不同。學生們是務虛,要一些看不見摸不到的"自由",工人和市民們則是務
實,要平息物價,要減少貪污腐敗,要自己的既得利益再增加。兩種截然不同的訴
求,雖然針對的政府是同一個政府,但是意識形態上卻大相徑庭。學生領袖無法因
勢利導,無法在同一理論旗幟下統一這些力量,有效地利用這些力量,也是造成八
九學運失敗的關鍵之一。

沒有理論綱領,也就是讓行動進退失據,柴玲自己坦承,外地學生來北京之後,最
常問的問題就是,我們到底下一步要幹什麼?柴玲說她不能夠說,她就是要等待政
府動屠刀。這就是混蛋了。柴玲自己說她佩服譚嗣同,"我以吾血薦中華",譚先生
是用他自己的血,柴玲和其他的學生領袖們沒有一個死在鎮壓當中的,死的全是無
辜的學生和市民,這些人都是用別人的血來薦自己的理念,套一句孟子的話,"無
恥之恥,無恥矣!"

我之所以說那些學生領袖是六四屠殺的最大禍首,並非胡說八道。我欣然看到很多
學生領袖真正是堅持到了最後一刻才從廣場撤退,這是勇敢,但是他們沒有領導學
運的智慧和魅力(除非你覺得吾爾開希那套玩意很性感,那麼我也沒話好說),更
加沒有統一、團結各種力量的本事。五月二十日開始的北京全城"全民截兵"能夠有
效指揮的話,犧牲或許能夠減少。當然,已經沒有或許了,事情已經全部發生了。
可是,我們還是能夠反思這場運動中的不足和缺點,為什麼會失敗。

一場能夠和平解決的運動,最後卻演變成屠殺,雙方的決策者或許都應該認真想一
想。特別是學生的決策者,難道你們起來游行的時候,不明白你們面對的是一個國
家機器,而非和你們一樣的平民百姓嗎?既然要搞運動,就不要有什麼僥幸心理,
否則不如不搞。

結語

我寫了這麼多,主要是針對學生方面的。有關政府方面的,因為資料取得不易,而
且不實者、猜測者居多,作為一個對自己作品負責的人來說,我不願胡說八道一
番。但是我並非同情政府者。中共開槍殺人,不管怎麼辯解,這是無法改變的事
實,而且在史書上一定會因此而留下罵名。國民黨殺聞一多等知名學者,共產黨殺
無名學生--不,他們不是無名的,歷史會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官逼民反,民
不得不反。國民黨逼反了中國,逼出來一個農民出身的毛澤東,把自己逼到了台灣
島上;共產黨會不會一樣再逼反了中國,再逼出一個毛澤東和一場內戰?

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

六四,我們會深切地記住她的。學生們的熱血、沖動、和愚蠢,讓無數鮮血白白灑
下了。

再過幾天,就是胡耀邦的去世的日子了,再不幾日,也就是"六四"十一周年的日子
了。我不想呼吁什麼,而且我的呼吁也沒有什麼用處,我只是想讓自己再想想,作
為一個中國人,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好好想一想,除了流血之外,我們還可
以做些其他的嗎?

秋 風
2000/04/03 & 2000/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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