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到荷兰打工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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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ject 偷渡到荷兰打工的中国人
上周五去其他大学做实验回家路上，在火车上遇到一个中年亚洲女士用很难听懂的
口音问，陆地单？我迟疑了一下，理解是问是火车否是去鹿特丹的，点头说 yes。
后来我回想她的口音，绝得也许她是中国人，就试探用汉语问她。果然是中国人。
她问我从哪来的，说自己是温州来的，简单谈了几句。
过了一会，她说，我没有手机，能不能接你的手机打一下电话？她甚至带着兴高采
烈的口吻说，我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关了7个多月。咋一听，我吓了一跳，还要不
要借手机给她呢？但是看她也不象罪犯呀，才醒悟到，可能是身份问题被抓的。帮
她拨了她儿子的手机，没人接。
她可能因为生活环境多在非法居留的移民里面，所以看到中国人，就觉得自然能理
解进监狱是为什么。:) 正如遇到多次打工者装扮的华人，往往一口浙江或者广东
口音，一知道你是中国人，就直接问在哪家餐馆做。:) 而在餐馆做黑工，乃是有
钱体面出国留学的高等华人子弟所鄙视的下等人生活，因此也容易理解，当这些高
等华人被询问在哪家餐馆打工而不是在哪所大学高就的时候，自然那种被侮辱被损
害的无名业火，就要发泄到 gogodutch.com 这样的高等华人论坛上去。:)
我很好奇，就问她，怎么会没有身份呢？她说，偷渡来的。
我问：来做什么呢？打什么工呢？她说在中餐馆做。
我问，在餐馆工作的时候警察会来查？
她说，从来没查过，自己是在儿子那里住在家里的时候被查到的，因为儿子打工的
什么问题（没听清），导致警察上门来查问，发现了她没有身份。两个儿子，儿媳
都偷渡来荷兰了，丈夫也是偷渡来欧洲，在意大利拿到了难民身份。警察问讯的时
候，她自己的手机不敢认，说是丈夫的，因为手机里面有中国亲人的联系电话。称
自己的丈夫是男朋友，骗过警察。然后丈夫被遣送回意大利了。
我问，怎么偷渡来的呢？
她说，坐火车，汽车，要3个多月。途经俄罗斯，波兰，捷克，德国，然后到了荷
兰。很少有坐飞机的。95年来荷兰以后还从来没坐过飞机呢。偷渡组织者对女人比
较好说话，因为女人途中比较听话，服从安排，会关系弄得好，会比较早把你送到
目的地。
我问，偷渡要多少钱呢？
她说，我那时候10万人民币，现在要十几万了。
我问，那你们在这里打工能赚多少钱呢？
她说，一个月1000欧，一年能赚一万欧吧。
我总觉得欧洲很难赚钱，问她，这里生活费用这么贵，房租啊，交通啊，食品啊，
偷渡过来花这么多钱还冒险，合算吗？
她说，总比在农村好啊。我们在国内房子买好了，我也不要留在这里，反正我儿子
儿媳都有居留了。我过几年回国去。
我说，温州还算好吧。弄得好也能赚这么多。你辛苦做一年，都等于给蛇头打工了。
她说，农村赚不到这些钱的。当然我有亲戚也有发财的，做生意。但是大部分还是
不如出来打工的。
我想想这点工资根本没法赚钱还回国买房，就问，那你每个月开支多少？
她说，100 欧左右。够用了，也就偶尔吃吃水果吧。住在儿子那里。
一个月100欧在我根本无法想象如何可以存活，吃饭都不够。超市一个肉包子 0.34
- 0.8 欧。一个菜椒 0.5 - 1 欧。我估计他们是什么便宜吃什么，或者中餐馆有
提供饮食，很多打工的一起居住在很便宜的住宅，省房租。除了猫在中餐馆打黑
工，也不怎么乘公交，否则交通费也是很贵的。没保险，万一生病，可就惨了。只
能自求多福，反正在国内不也是如此么。
然后她很兴奋地说起监狱（非法移民拘留所）里的情况。
她知道荷兰有5个这样的拘留所，关押遣送非法移民。她所在的那个，男女分开
关。中国女人就有六、七十个。
我估计了一下，出国打黑工的男人一般比女人会多很多。就算差不多一样，那么荷
兰在押的中国非法移民就有 65 * 2 * 5 = 650 个。而她在荷兰十几年第一次被抓
到，若不是特例，那么说明被抓到的是极少数比例，实际上存在的中国非法移民数
字大得多。
她说，荷兰警察特别笨，被我们骗得团团转。我们关在一起的中国女人，一个都遣
送不成。大家都装傻胡说八道，中国大使馆也不配合，不给发回乡证，所以没法遣
送，关了我7个多月，只能放出来。害我7个多月没没有做工。
每天荷兰人还象个佣人一样，把饭菜送到我们住的房间来。每天两餐，饭菜质量很
差，难吃。6个人住一起，有电视看，就是不许出房间，除了放风时间。所以平时
只能打打牌，看看电视，聊天。我们那些女人，关系都特别好，相互称姐妹。监狱
每周发给我们 7.5 欧补贴，可以买吃的用的东西。那里几乎什么都有，就是价格
比外面超市贵一倍。2欧的肉，只有这么一点。也可以不用，他就帮你存在你的卡
上，出来的时候可以带走。
然后换了个她在莱登住的侄女的号码打，通了，说了几句。侄女叫她去莱登。她问
我，我这个车票买到鹿特丹，能不能去莱登？我说，不可以吧。她说，嗯，也不一
定会查票。
再打她的儿子手机，还是没人接。她说，可能还在工作。
在鹿特丹一起下车。她说，如果我儿子打你的电话，你告诉他我在车站等。我问她
是否有零钱打电话，她很感谢地说，有钱，放心。你真是好人，到处都遇到好人。
然后她去小卖部买了杯咖啡喝，我就此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