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才林: 白人公民投票及其对南非政局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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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第3期
白人公民投票及其对南非政局的影响
白人公民投票及其对南非政局的影响
陈才林
今年3月17日，南非举行了只有白人参加的公民投票。公民投票的唯一问题
是：你是否支持德克勒克总统1990年2月2日开始的旨在通过谈判制订一部新宪法的
改革进程继续进行下去？这次投票把占南非人口绝大多数的黑人、有色人和印度人
等非白人排除在外，是一次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投票。但是，这次投票的结果直接
关系南非今后的前途：是继续目前的多党谈判进行政治改革，还是半途而废回到两
年前的种族隔离老路上去？这场决定南非命运的白人投票，不仅使南非各种族居民
格外关心，而且引起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
改革处于十字路口
南非举行这次白人公民投票，表明德克勒克总统执政两年多来所进行的政治改
革正处在十字路口的严峻时刻。德克勒克是今年2月20日宣布要举行这次白人公民
投票的。原因是在这前一天，在南非白人议院德兰士瓦省波切夫斯特鲁姆的补缺选
举时，保守党候选人以9746票对2140票击败了执政党国民党的候选人。这是国民党
在这个地区25年来第一次失败。这一结果立即在南非引起巨大震动。保守党认为，
南非白人不再相信德克勒克开始执攻以来所进行的政治改革，仍然愿意实行“合作”
的“自决”制度，即实行种族隔离的《集团住区法》和各种族“分别发展”的政策。保守
党声称，如果在全国举行白人公民投票，保守党可以战胜国民党并取得执政地位。
①正是在保守党咄咄逼人的挑战面前，德克勒克第二天就在开普敦议会上宣布，举
行18岁以上白人公民投票，迎接保守党的挑战。德克勒克说： “我们要解决一个具
体问题，那就是保守党声明自己能代表多数(白人)选民。对于保守党的这一声明，
(白人)选民现在必须作出决断。”②4天之后，德克勒克在开普敦举行记者招待会，
宣布3月17日举行白人公民投票。德克勒克说： “南非正处于十字路口，让所有的
(白人)选民有机会表达自己的观点十分重要。”他还说，不管保守党是否参加，公
民投票将如期举行。③这场由执政的国民党与最大的白人反对党保守党在白人议院
补缺选举中所引起的斗争，反映了这两个政党所代表的南非近500万白人对近两年
南非政治改革迥然不同的两种立场和态度。
众所周知，南非是当今世界上唯一以公开立法形式推行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政
策的国家，在国际上声名狼藉。南非少数白人种族主义当局为了使种族隔离制度化
和永久化，制订了350多条种族主义法令，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乃至社会生
活各个方面对黑人和有色人种进行迫害。1950年颁布的《人口登记法》规定，南非公
民从一出生就要根据其肤色鉴定属于哪个种族。它把南非公民划为白人、黑人、有
色人和印度人等不同的集团。根据1913年和1936年两次颁布的《土地法》和1951年颁
布的《集团住区
法》，南非白人当局把面积只占12．6％的穷乡僻壤划为“土著人保留地”，而让
少数白人攫取了包括城市和矿山在内的87．4％的富饶土地。为此，350万黑人从世
世代代居住的家乡被驱赶到贫瘠的保留地内。南非白人当局报行的这种野蛮的种族
隔离政策严重地阻碍了南非社会的发展，激起了国内广大黑人和有色人种的强烈反
抗以及白人开明人士的日益不满，也遭到了国际社会的同声谴责和严厉制裁。为了
缓和国内日趋尖锐的种族矛盾和摆脱国际上极其孤立的局面，德克勒克 1989年9月
就任总统后加速调整政策和报行政治改革，以维护白人的统治地位和改变商非在国
际上的形象。他执政当天在议会发表的施政纲领就表示，应制订— 部新宪法，以便
让各种族参加管理国家。同年10月，他提出了实行改革的5年计划，其中包括要和
黑人组织进行谈判和废除种族主义的措施。翌年2月2日，他在开普敦议会开幕式上
宣布，撤销30年来对非国大、南非共产党和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的禁令，释放
因参加上述组织而被判刑的人，废除新闻紧急法规，修改紧急治安法，取消对联合
民主阵线和南非工会大会等30多个反种族隔离组织的限制等等。随后，德克勒克根
据其计划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主要内容包括： 2月27日，被关押27年的黑人领
袖曼德拉获释；5月初，德克勒克政府同非国大代表团进行首次正式谈判；6月7
日，南非政府宣布取消纳塔尔省以外地区的紧急状态法，同年10月这一法令完全被
取消； 6月19日，议会通过法案宣布取消《公共场所隔离法》 (同年l0月15日正式被
废除)； 8月份，在南非政府与非国大第二轮谈判后，政府方面宣布释放政治犯和
允许流亡国外的非国大成员回国，非国大则表示暂时放弃武装斗争；1991年2月，
德克勒克在议会建议废除种族主义法令，南非政府与非国大同意举行多党会议讨论
南非的前景；6月5日，南非议会通过议案，废除《土地法》和《集团住区法》两项重要
的种族主义法令；6月17日，议会决定废除《人口登记法》，至此，被称为种族主义4
大基石的《人口登记法》、《土地法》、《集团住区法》和《公共场所隔离法》已全部被废
除；9月4日，德克勒克在执政党代表大会上提出新宪法革案，同意给黑人以公民
权；12月20日至21日，南非19个主要政党和政府的 400多名代表在约翰内斯堡举行
多党会议，讨论了制订新宪法的指导原则、建立过渡时期临时政府、通过普选产生
制宪议会、将黑人家园并回南非和动员南非人民参与民主进程等问题，会议签署的
《意向宣言》强调与会各方将致力于建立一个没有种族歧视的民主的新南非，这标志
着南非的政治改革已进入实质性的制宪谈判阶段。尽管德克勒克坚持执政的同民党
“不准备以照人统治取代白人统治”，强调国民党政策是“分享权力”，而不是实行
“黑人多数统治”。④然而，仪这些极其有限的改革就已触动了“白人至上”的权力，
激起了以保守党为首的白人右翼势力的反对。以保守党为苗的这股右翼势力竭力维
扩种族隔离制度，攻击德克勒克政府“ 出卖了白人利益”、“要把政权交给黑人”等
等。⑤保守党领导人特鲁尼赫特说，镕克勒克政府不能代表南非500万白人，他也无
权代表白人和黑人谈判改革进程。⑥因此，这场反映在国民党和保守党之间的斗
争，实质是商非白人中支持改革与反对改革、主张废除种族隔离制度与顽固维护种
族隔离制度的两股力量的决斗。这场公民投票的结果，将立接关系到南非的前途。
如果多数投票者支持改革，则改革就能继续进行，执政的德克勒克政府地位就会得
到巩固；反之，德克勒克政府就得下台，改革进程就会夭折，保守党就会在南非继
续实行种族隔离。正如舆论界指出的那样，南非正处于朝着民主进程继续前进还是
例迟到种族隔离和陷入种族战争的关键时刻。⑦
在这个关键时刻，南非各政党迅速作出反响。白人民主党等支持德克勒克政府
的改革。民主党领导人德比尔认为，投反对票者无异于向占商非人口绝大多数的黑
人宣战。他说，投票结果将决定南非究竟是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还是陷入一场给
全体南非人民带来灾难的种族冲突。⑧有色人团结党领导人雷迪呼吁投支持票。他
说，多党会议应加快协商步伐，以建立一个为各方所接受的临财政府。⑨
曾参加去年12月多党会议的代表起初认为，在目前形势下仍然举行清一色的白
人公民投票种族主义色彩明显，不合时宜。非国大主席曼德拉说得好，非国大原则
上反对少数种族集团形式的公民投票，但考虑到保守党在波切大斯特鲁姆选举以后
的挑战，非国大决定支持这次白人公民投票，希望国民党获胜，继续参与建立“民
主和种族平等的新南非”的变革和谈判进程。⑩南非共产党和南非工会大会等组织也
表示支持这次投票。以布特莱齐为首的因卡塔自由党也表示支持改革。
以保中党为首的右翼组织反对德克勒克的政治改革。保守党、阿非里卡白人抵
抗运动和重建国民党三个右冀组织2月29日在约确内斯堡宣布联合反对德克勒克政
府。保守党领导人特鲁尼赫特还声称，这次白人投票如果支持改革，将导致南非出
现“黑人共产主义政府”。(11)右翼的白人总工会也表示，废除种族隔离预示着在南
非出生的欧洲人的末日。一些极右组织还企图制造暴力事端，妄图破坏南非的谈判
局势。德克勒克的改革计划得到南非讲英语的英裔白人集团的广泛支持。这些白人
多数在实业界，希望南非逐渐走向开放和民主，让国际社会进一步解除对南非的制
裁。这部分实业界人士在宣布投票的一周内就捐款200万兰特(约70万美元)作为支
持投票的费用。他们指出： “如果投反对票，将会带来严重后果。这意味着外国停
止对南非投资，恢复经济制朗，货币兰特要贬值，体育和文化会彻底孤立，甚至失
业会严重增加。”(12)
当然，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等一些反种族隔离的组织也反对这次白人公民
投票。它们认为白人公民投票是要延长种族隔离制度的寿命。
非洲国家严重关注南非的这次投票。赞比亚、津巴布韦、坦桑尼亚、博茨瓦
纳、纳米比亚、莫桑比克和安哥拉7国领导人3月12日在卢萨卡开会，专门研究南非
的这次投票，协调7国的立场。会议呼吁南非白人为国家的和平与民主化进程作出
贡献，并强调必须尽一切可能清除南非制宪谈判中的障碍。会议发表的公报指出：
“摆在南非白人公民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加入一个民主的新南非，另一是继续
保留实行种族隔离政策和种族主义的照暗时代。”(13)16日，非统组织秘书长萨利
姆在亚的斯亚贝巴发表声明，呼吁南非白人支持政治改革。他说，任何使南非改革
进程停止或例退的企图，不仅会破坏在向一个团结、民主利不分种族的南非过渡进
程中所取得的成就，而且也会使目前南非普遍存在的暴力和动荡长期化。(14)南非
的白人投票，不仅引起非洲国家的关注，也引起西方国家的关注。美国和英国提出
警倍说，如果白人在公民投票中投反对票，那将对南非经济产生不利影响。意大利
驻南非大使皮尔西吉利说，如果谈判进程中断，那
将会立即影响意大利的投资。德国使馆发古人则称公民投票的否定结果将会使
德国与南非之间的经济关系倒退。(15)
因此，在商非白人公民投票前夕，不仅南非国民党与保守党双方剑拔弯张，摆
出了决斗的架势，而且国际社会严密注视着这次投票的结果及其对南非社会带来的
影响。
改革大潮势不可挡
德克勒克3月15日结束为期半个月的关于白人公民投票的游说活动，在约翰内
斯堡附近尼兰斯特龙的最后一场演说中，再次号召白人公民支持他的政治改革。他
说，他是“为白人的生存进行谈判，而不是投降”。他预测他将会获胜。他警告说，
如果刘他的改革计划投反对票，这将是混乱和灾难。(16)以政治改革家面日出现的
德克勒克，现年56岁。他出身于约翰内斯侵—个政治世家，其曾祖父担任过议员，
祖父两次当选议员，父亲曾担任过议长和政府部长。他本人1972年当选议贝后进入
政界。1989年2月当选为国民党领袖。1989年8月15日，他接替前总统博塔担任代总
统，随后在大选中当选总统。他的改革计划在南非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这次迎战
保守党的挑战。在国际上又引起人们对他的注意。
当然，以保守党为首的一些反对改革的白人也在此期间四处游说，争取白人公
民的支持，以击败德克勒克政府和阻止德克勒充的改革计划。这股有冀势力代表人
物是保守党领导人特鲁尼赫特。他认为，黑人和其它有色人种都不能成为白人南非
的公民。1971年他以国民党领导人的身份步入政界，担任议员。1979年至 1982年
担任政府部长。1982午，他因为不同意执政的国民党建议组成“白人、有色人和印
度人三院议会”而迟出国民党并辞去部长职务，组织保守党并担任这个南非白人的
最大反对党的领导人。他对德克勒克执政后推行的改革计划更为不满。1990年5月
从欧洲出访回国后，指责政治改革必定会导致黑人统治南非，并组织了10万右冀白
人的抗议大会。他作为保守党领导人，抵制去年12月的南非多党会议。他对保守党
在2月19日的波切夫斯特鲁姆补缺选举中击败国民党而喜出望外，想趁势再夺一
个。胜利把国民党赶下台，让保守党取而代之。
3月17日被南非舆论界称为“决定命运的日子”。(17)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在
南非近500万白人守，登记年满18岁的白人公民有329万多人。南非全国共划为15个
选区，设立1300个投票站。投票时间为早辰7点至晚上9点，一清早，白人公民就纷
纷提前等候在各投票站，出现了南非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白人公民踊跃投票的现象，
全国各地的投票站普遍出现了白人公民排着长队等候投票的情景。约翰内斯堡全市
共设50个投票站。早么投票站7点开门前，市中心投票站已经排起700人的长龙，队
伍中有年迈的老人、青年学生、教师和市政厅的公职人员等。有的育年还穿着有英
文“文持”宁样的T恤衫。排在队伍中的一位老人说，他已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投
票开始仅3小时，已有3000人在这个投票站投了票。国民党一位地方官员说，他第
一队看到白人选民这样踊跃参加投票。在首都比勒陀利亚市政大厅投票站，早晨7
点开门时已有500人等候在门前。在议会所在地开普敦市政大厅投票站，开始半小
时就接待了2000名投票者。德班市政大厅投票站的排队长龙在花园里弯弯曲曲绕了
约80米长。同样，在布隆方丹、彼得斯堡、伊丽莎白港等许多选区的投票站，都出
现了白人公民冒着高温排队等候投票的情景。据约翰内斯堡的一位政府官员说，在
他20年的政治生涯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参加投票，人们的热情“令人吃惊”。
(18)据事后
公布的数宁，这次共有280万白人投了票，占登记公民数的85％以上，比国民
党原估计数高出10％以上。其中，开普敦和布隆方丹的投票率都超过89%。因此，
白人公民关心国家前途和踊跃参加投票，是这次白人公民投票的第一个特点。
这次白人公民投票的策二个特点是德克助克政府获得意想不到的绝对胜利。据
统计数字，有1924186张选票支持德克勒克总统的改革计划，占投票总数的
68.61％，反对票共875619张，仅占投票总数的31．2％。这个结果大大高于投票前
各方面的估计数。投票前，南非有的报纸和政治分析家曾估计，支持票与反对票大
致相等，可能支持票会有55％，甚至达到60%。还有的估计右翼保守党的支持票可
能会占上风。(19)保守党原以为能在占南非白人多数的 280万荷裔白人集团中获得
较多支持，但是结果落空了。从15个选区的情况看，保守党仅在彼得斯堡一个选区
获得56．8％的选票(德克勒克只得到42％的支持)，在其余14个选区保守党都败给
了德克勒克政府，尤其在沿海地区保守党败得很惨。因此，在尚未公布最后结果
时，特鲁尼赫特就公开承认他失败了。
为什么南非白人这么普遍支持德克勒克攻府的改革计划？南非舆论认为：第
一，国民党这次的胜利，反映了讲英语的白人集团对改革计划的支持。(20)这个白
人集团约200万人，多为工商业者。他们已经饱尝到种族主义造成经济倒退和国际
制裁对南非经济的严重打击这个苫果。这部分人认识到，一旦改革计划失败，那就
意味着南非国内将陷入全面的种族冲突．在国际上又要回到完全孤立的年代，他们
自己将承受更大的打击和损失。一位40多岁的名叫罗斯的企业家在约翰内期堡市中
心投票站说： “对南非来说，现在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每一个头脑清醒的南非白
人都应投支持票，以便使国家沿着正确的方向向前发展”。(21)第二，德克勒克的
改革计划也得到一部分荷裔白人的支持。尽管这个白人集团一直被保守党视为该党
的支持者，但是这个白人集团个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觉醒中，特别是一些中下层的人
看到了种族主义对其切身利益的危害。在被称为保守党支持者集中的约翰内斯堡一
郊区，一位白人锅炉削造工人皮特•斯廷坎普说： “我失业已一年。如果投反对
栗，制裁就得恢复，经济就会倒退，我就更没希望获得就业机会。”(22)另一位名
叫詹姆斯•博肖夫的说：“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象我们一样挨饿。如果我们都投反对
票，整个国家将会例退，将会带来失业、饥饿和贫困。”(23)这些情况说明，南非
白人正在觉醒之中，他们已经冲破陈旧的以肤色衡量—切的标准。
这次投票结果不仅向全世界，而且也向南非白人揭示一个真理，即南非一部分
顽固势力要倒转历史车轮，象过去那样在南非实行种族隔成已是行不通了。从下面
一个简单例子可以看出南非白人正在从生活各方而抵制种族隔离政策。板球是南非
白人十分喜爱的运动项目。由于南非推行种族隔离制度，这个国家的板球队20多年
来被拒绝参加国际比赛。今年，南非板球队第一次被允许参加在澳大利亚举行的国
际比赛。3月15日，南非球队击败印度队进入半决赛，3月17日投票前，这支球队的
成员担心地说： “如果投反对票，我们的体育运动将再次会孤立。”他说，如果是
体育爱好者，必定会投支持票。(24)因此，通过这次投票使更多的白人看到当前南
非的现实和国际社会的明确态度。正如非国大一位官员说，在过去两周里，白人所
学到的东西比他们在过去两年里学到的还要多。(25)
这里要指出的是，尽管这次有色人种被排除在外，但是他们也关心着这次关系
他们命运的投票。在许多投票站，黑人和其它有色人种也象白人一样一清早就来到
投票站附近，观看白人投票。一位黑人大学生在约翰内斯堡一投票站说： “我们希
望国民党获胜。这样所有的南非人，不论肤色如何，将有可能在公正、不分种族的
新南非中享受平等的权力。”(26)
因此，废除种族主义不仅符合广大黑人的利益，也符合大部分白人的利益。正
因为如此，当德克勒克获胜的消息传出后，南非国内掀起欢呼的热潮。曼德拉获悉
投票结果后，马上打电话向镕克勒克祝贺。他说，压倒多数的白人投了支持票意味
着南非改革进程走上了轨道，给黑人和全体南非人带来了鼓舞。(27)南非共产党对
这次投票结果表示满意，并呼吁右翼白人组织参加制宪谈判。因卡塔自由党也对投
票结果满意，希望制宪谈判能取得进展。民主党全国主席甘特说，投票结果向全体
南非人证明了真正的民主进程是不可逆转的。(28)国民党的一位名叫迈耶的议员建
议把3月17日定为“新南非日”。(29)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图图大主教称投支持票是
为和平、公正与和解投了一票。(30)南非其他一些政党领导人、工商界和行业组织
领导人以及教会领导人也都纷纷祝贺投票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次投票结果也激起世界范围的强烈反应。联合国秘书长加利说，公民投票结
果清楚地表明，南非多数白人支持在该凶建立一个非种族的民主社会，强调全体南
非人民致力于通过和平手段进行社会变革。(31)非统组织秘书长萨利姆说，南非白
人的选得表示白人集团明确队识到南非的前途不是依靠对抗和种族隔离，而是依靠
真正谈判的进程。(32)英联邦秘书长阿尼奥库说，投票结果表明大多数南非白人支
持用和平方式结束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他希望南非各种力量利用这一机会，为建
立一个没有种族隔离的新南非作出贡献。(33)许多非洲、亚洲、欧洲和；美洲国家
也都对这次投票结果表示欢迎。
改革道路艰难曲折
南非白人公民的这次投票结果，无疑将对南非今后政治改革产生重大影响。执
政的国民党清扫了保守党代表的右翼白人势力设置在政治改革和制宪谈判道路上的
障碍，德克勒克政府可以继续他的改革；这次投票结果还增强了南非白人公民对国
民党进行改革的信心，巩固了德克勒克总统的地位，增强了德克勒克政府的改革决
心。德克勒克在获悉投票结果后高兴地说，投票结果将成为南非历史上的一个“转
折点”。(34)然而，笔者认为：在南非国内外欢庆胜利的时候，必须看到：今后改
革进程的艰巨性川复杂性，前进道路上还会出现种种困难和曲折。在面临的组成临
时政府、选举制宪议会和制订新宪法等一系列实质性问题上，还会出现各种复杂的
斗争。尽管白人右翼势力这次受到严重挫折，但其中的顽固势力仍不甘心失败。在
改革的进程中，还存在着其它的障碍和制约因素。美联社在分析白人公民投票后的
南非形势时说，德克勒克在公民投票中的胜利给他的改革增加了动力，但这并不意
味着解决了这个国家的政治问题。(35)路透社更是直截了当地警告说： “对南非前
途不要高兴太早。”(36)因此，南非今后的改革和谈判进程不会一帆风顺，每前进
一步都要克服重重阻力，甚至—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一，南非当前的政治改革已经进入实质性谈判阶段，但是各派在关于建立过
渡时期临时政府和制宪谈判的关键权力分配等问题上还存在着严重分歧。去年12月
召开的多‘党会议讨论了南非民主进程巾带根本性的一些问题，即制订新宪法的指
导原则、建立过。渡时期临时政府、通过普选产生制宪议会、：将黑人家园并回南
非和让所有南非人参与民主进程。这次会议标志着南非民主进程己进入实质性阶
段。越进入实质性谈判，各派的分歧和矛盾就越会尖锐交锋。当前，首要解决的问
题是在过渡时期由谁来管理这个国家，这关系制宪议会和新宪法的成败问题。曼德
拉说，南非现政府既无信誉也没有合法性(37)，非国大要求在向民主过渡阶段成立
一个全国团结临时政府，对所有武装部队、警察、政府宣传媒介、选举进程、预
算、财政以及对国家社会经济管理的监督方面行使最高权力。(38)他希望建立一个
不仅仅代表少数，而是代表全体南非人的政府，以监督种族隔离国家向非种族民主
的过渡，监督立法代表大会的选举，从而制订一部民主宪法。(39)曼德拉还提出在
今年年中以前成立临时政府的要求。(40)然而，德克勒克在这问题上针锋相对。他
说，即使白人公民投票否决了正在进行的制宪谈判，南非也不会很快组成临时政
府。(41)他还说，他“反对建立一个对议会不负责任的临时政府”(42)， “在实施新
宪法和另一个政府接管权力以前，我们将管理这个国家，并将按自己的意愿行使权
力。我们打算成为未来新政府的一部分。”(43)而且就在白人公民投票刚结束和有
关各方准备下一轮多党制宪谈判时，南非政府提出了把非国大解散其军事组织“民
族之矛”作为举行下一轮多党制宪谈判的条件。国防部长迈耶和立宪发展部长维尔
容提出，举行下一轮制宪谈判和建立临时政府取决于非国大放弃武装斗争。(44)在
报界报道这条新闻的第二天，南非政府3月23日又提出由不同肤色人种组成4个过渡
委员会的建议。这项建议要求组成各有7名成员的4个委员会，负责选举、地区和地
方政府及政府财政。(45)南非政府强调。这些委员会没有权力，只充当现政府的咨
询机构。从南非政府提出要求非国大解散军事组织作为谈判先决条件和提出组成没
有行政权力的过渡委员会建议，说明南非政府没有放弃其在过渡时期的“行政权
力”。在非国大、南非共产党和因卡塔自由党等的强烈反对下南非政府在过渡委员
会行政权上作出让步，同意这个拟议中的过渡委员会应该拥有行政权力。(46)但
是，至本文截稿为止，南非政府对过渡委员会拥有的行政权力的范围、这个机构与
现政府的关系、这个机构具体如何产生以及现政府是否要解散等一系列问题均未作
出明确解释。因此，围绕过渡时期临时政府问题上各方斗争还将继续下去。
第二，尽管南非多党会议在去年12月第一次会议决定把“建立一个统一、民
主、没有种族歧视和男女平等的南非”作为新宪法的指导原则，仅对未来政体的设
想各派分歧犹存。曼德拉年初提出1992年为南非制究议会民主选举年。(47)但是，
德克勒克政府却认为1994年以前不会举行公民投票。(48)尽管德克勒克政府目前已
经接受废除种族隔离和实行一人一票的选举。但是他坚持“不打算让黑人或其它人
种来取代白人统治”。(49)去年9月，国民党在一次特别会议上通过了德克勒克提出
的“结束白人统治和各种族政治团体共享有政治权力”的新宪法草案。根据这个草
案，未来的南非设上下雨院，下院由南非公民选举产生，上院由9个地区(现为4个
省)推选的议员组成，上院对下院通过的议案有否决权；国家实行集体总统制，由
下院的3大政党推举的3至5名人员组成总统委员会，实行轮流执行总统制度；内阁
由总统任命的多党派人士组成。这个草案给黑人以选举权，并允许他们进入议院和
内阁，这是进步。但是，这个草案一是没有给广大黑人完全的权利，少数白人仍能
利用上院否决多数人的权利；二是大大限制和削弱了中央的权力，以防止出现黑人
多数的统治，维护少数白人利益至上的权利。这个方案实质上仍带有种族主义性
质，只是让黑人分享部分权利。这个方案一公布于世，就遭到南非国内外反种族隔
离组织的一致拒绝和坚决反对。连西方国家驻南非外交官也都批评这草案本质上是
种族主义的。时隔半年，南非政府在3月23日又抛出类似去年公布的那份宪法草
案。总之，用德克勒克在白人公民投票胜利后的话说， “种族隔离将被分享权力的
政策所取代”。(50)当然，南非各反种族隔离组织所要求的是各种族的完全平等，
他们决不会在这个关键问题上作妥协。
第三，白人极右势力虽然在这次投票中受到挫折，但这股极右势力仍严重威胁
着南非今后的民主进程。由于极右势力在公民投票中严重受挫，内部出现了分裂。
阿非里卡白人抵抗运动原总书记皮特•鲁道夫3月23日宣布辞职。但是这个组织领导
人布兰奇却说，尽管他们失败了，们仍有80多万白人支持他们。他发誓要进行一场
“流血革命”，反对“黑人的统治”。他还说： “我们在枪筒上同曼德拉会谈”。(51)
据估计，这个纳粹组织有5000人的武装。南非舆论认为，右翼白人势力在公民投票
中的失败将促使一部分极右翼的顽固分子铤而走险采取游击战争。他们担心这些纳
粹分子在南非进行暴力活动和制造恐怖事件，妄图用战争手段建立“独立的白人家
园”。(52)保守党领导人特鲁尼赫特在公民投票失败后也扬言要那些投支持票的白
人为此付出代价。(53)因此，这些杀气腾腿的极右势力是南非改革进程中的一个严
重障碍，不可低估他们的危害性和破坏性。
第四，黑人内部和反种族隔离组织内部的矛盾与冲突，也是南非民主进程的一
个重要障碍。首先，这个问题反映在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阿扎尼亚人民组织
等一些反种族隔离组织与非国大的矛盾上。这些组织反对非国大与政府的谈判，拒
绝参加多党制宪谈判。泛非大仍主张进行武装斗争。泛非大等反种族隔离组织的这
种做法削弱了反种族隔离组织的力量，不利于推动民主进程的向前发展。3月28
日，南部非洲7国领导人在哈拉雷举行会议，呼吁南非各进步势力，特别是非国大
和泛非大在当前讨论有关国家前途的制宪谈判的关键阶段，要加强团结，承认目标
的一致性并共同对敌。(54)其次，这个问题也反映在非国大和因卡塔两个黑人组织
支持者之间日趋尖锐的暴力冲突上。据统计，从1989年以来这场暴力冲突已使数千
人丧生。由于近年来暴力冲突不断升级，非国大和因卡塔两个组织之间以及科萨族
和祖鲁族两个部族之间的敌对情绪在增加。据南非报纸去年披漏出来的“因卡塔丑
闻”，南非军警也卷入了这场黑人暴力冲突。尽管去年9月非国大和因卡塔达成协
议，同意结束黑人城镇暴力冲突，但是这场冲突至今仍未停止。3月21日，正当非
国大等组织集会纪念沙佩维尔惨案32周年的时候，
因卡塔支持者数千人挥舞长矛在约翰内斯堡游行，要求解散非国大军事组织。
标语牌上写着： “杀死警官和阉割科萨人。”(55)因此，要解决持续多年的黑人暴
力冲突也决非易事，这里还而提出的是，因卡塔德兰士瓦省领导人穆萨•姆耶尼(Mu
sa Myen)3月13日在约翰内斯堡简•斯马茨机场同白人极右组织阿非里卡白人抵抗运
动领导人布兰奇达成“互不侵犯”协议。(56)尽管因卡塔领导人布特莱齐当天就声明
反对，但是这件事不能不引起人们的关注和警惕。
还而提出的是，正当南非制宪谈判进入关镀阶段，国际社会理应支持商非国内
的改革进程，给其创造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但是，就在南非白人公民投票结果揭
晓后，一些发达国家在祝贺德克勒克政府胜利的时候，同时纷纷寅布取消对南非的
制裁。非国大为此要求国际社会继续保持对南非的制裁，宜到建立临时政府。这个
组织认为，是否取消对南非的制裁，应该根据南非制宪谈判的进程决定。
综上所述，尽管商非民主进程道路将是艰难曲折的，但是这个民主进程己深入
人心，是不可阻挡的。可以相信，只要南非各种族、各党派和各界人士继续努力，
加强团结，消除分歧和隔阂，克服前进道路上的重重障碍，他们必定能彻底埋葬种
族隔离制度，迎来一个统一民主、各种族平等的新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