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利亞的真相 -- 一個失敗的計劃
丘延亮
巴西利亞的真相 -- 一個失敗的計劃
從很多方面來說，巴西利亞是一個失敗的城市。這個城市沒有變成設計者想要的樣子，當地居民或其他巴西人對它的評價也不高。為了建設該城，政府負債20億元。1960年代因為大量印鈔，使得通貨膨脹加遽，給予軍方接管政府的藉口，從1964年至1985年巴西便由軍政府統治。
從一開始，科斯塔（Costa，巴西利亞建城的設計者）有關飛行員機艙計劃（Pilot Plan，巴西利亞的設計造型有如一架飛機，因而其建城計劃被命名為Pilot Plan）的許多構想，就不可行。在理論上可能是好點子，但從現實層面來說，是行不通的。
飛行員機艙計劃中有很大一部分最近經過都市更新中產階級化，使一般勞工階級更負擔不起。當初以小型社區為概念所設計的棋盤式建築（superblocks），幾乎沒有孕育出科斯塔及涅梅耶爾（Niemeyer）想要的社區。一般對這些建築物的抱怨是缺乏個人化的特色，公寓的外型不能改變。
在飛行員機艙計劃中缺乏輕鬆的社交機會。沒有方便的聚會場所，因此，人們只能將聚會安排在自己家裡，對聚會雙方都很不方便。該計劃是為了讓汽車通行無阻所設計的，因此，它沒有街角。傳統的街頭巷尾社區已經瓦解，在巴西利亞也沒有都市鬧區的人群。新搬到此地的居民很容易迷路，因為沒有顯眼的地標來指引路人相關的位置。要尋找特定的地址是很困難的，因為城市大部分地區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
科斯塔原是希望兩條主幹道交會在一起的地方，有一個小區很像威尼斯的街道，有行人在街頭漫步，小販在叫賣商品。但庫比契克（Kubitschek，推動該計劃的巴西前總統）因為急著要建好巴西利亞城，在建城的過程中就忽略了計畫中較個人化的空間，巴西利亞因此完全沒有真正的行人徒步區了。
巴西利亞是一個為汽車、而不是為行人所建的城市，當地的交通事故發生率是北美地區的5倍。因為城裡只有高速公路，人們沒有什麼機會走路。對行人來說，要橫越這些高速公路特別危險。雖然有地下道，但燈光昏暗，是搶匪藏身之地。估計，每週至少有一人在穿越公路時被撞死 (資料來源：Wright and Turkienicz, 1988)
這座城市居民最主要的抱怨是，他們的生活裡只有家庭及工作，沒有打發休閒時光的聚會場所。這城市依功能被分成幾個區域，而且幾乎各自獨立、沒有複合功能的地區。每一項功能都有專區，如大使館區、警察局、消防局、公立修車廠、私立修車廠、運動場、倉儲區、軍事用地、俱樂部、學校、教堂。這些區域之間的交通非常困難，對行人來說尤其不便。大部分的政府機關建物裡有他們自己的商店及餐廳。但因為城市特性的關係，假如在大樓裡沒有提供這些服務，就要到幾哩路之外才有。這種區域的嚴格劃分阻礙了日常生活中一般跑腿的便利性，使這個城市成為不易居住的地方。
有人做了一些嘗試企圖讓巴西利亞變得較易居住，有小販推著推車或腳踏車在城裡棋盤式社區及其他地區販售物品，但這一點點小小的幫助，無法讓巴西利亞更適合人居住。
巴西利亞被喻為「三天城市」(資料來源：Brunn and Williams, 1993)，也就是多數有錢人只有週二、週三及週四待在巴西利亞工作，然後就搭飛機到比較熱鬧的里約熱內盧及聖保羅度長週末。這種做法更進一步顯示巴西利亞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城市。
巴西利亞倒有兩方面很成功。第一，為了建造這座城市讓巴西全國上下團結一心，是巴西人的驕傲也是希望的象徵。為了在短時間內建好一座城市（僅41個月時間），必須集全國資源於一處，並讓巴西人民知道自己有多厲害。目前巴西利亞的地位已經有了轉變，不再是全國行政中心，慢慢變成象徵性的首都，因為周邊的衛星城鎮慢慢脫離飛行員機艙計劃，成為獨立自足的城市（資料來源：Wright and Turkienicz, 1988）。不久之後，巴西利亞可能反而變成當初衍生出來的衛星城市的郊區了。第二，巴西利亞的地理位置更是一大成功。這座城市因地理位置居中且有四通八達的公路網，因此不僅可以連結全國各地，更成為巴西向西部內陸開發廣大天然資源的起點。
整體來說，巴西利亞是一個失敗的城市。對巴西利亞最大的批評或許在於它根本不符合巴西文化。巴西利亞的設計源自歐洲式的概念，而非巴西式。在巴西社會，汽車仍是財富地位的象徵，巴西利亞卻是為汽車打造的城市。巴西社會貧富不均的現象太嚴重，是任何所謂的理想城市都無法跨越的。現代主義的觀點認為，理想的城市可以創造理想的社會，此觀點大有問題，因為沒有考慮到人性化的部分，因此這樣的城市就失敗了。以下引述自佛司特（Paul Forster）的「夢想首都」（Capital of Dreams）一文：「如果他們有注意到萊特（Frank Lloyd Wright，一位美國建築師）1932年發表的『建築的價值就是人的價值，除此之外，一無價值』，那麼巴西利亞就不會只是一座有效率的工作城市，而是適宜人居的城市。」（資料來源：Forster, 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