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月內丹思想及其特色淺析 (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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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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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 29, 2020, 5:20:24 AM3/29/20
to 丹道


李西月是清代著名道士,是道教內丹西派的創始人。本文首先對他的思想淵源做了簡要分析;接著梳理了他的主要內丹思想——凝神于虛的入手功夫、九層煉心的內煉全程、不同階段的三件河車;

最後著重論述了他內丹思想不同于他人的特色之處,以及這些特色在道教史上的意義。

李西月,清代著名道士。初名元植,字平原,入道後改名爲西月,字涵虛,又字團陽。蓋其崇敬明道士陸西星(字潜虛),因而在字號及著作命名等多方面效仿之。其號甚多,如園嶠外史、長乙山人、紫霞洞主人、卷石山人、樹下先生、白白先生、善教大真人等。生于嘉慶11年(1806年)四川樂山李家河長乙山,卒于咸豐6年(1856年),壽51

李西月入道修煉丹術的年限僅有二十多年,在這不算長久的年限內創作幷編訂了大量的內丹學作品:其論著後有《後天串述》、《九層煉心》、《道竅談》、《圓嶠內篇》等;注釋編訂的有《太上十三經注解》、《大洞老仙經發明》、《〈無根樹道情詞〉二注》、《海山奇遇》、《三豐全集》等。除《圓》、《大》等篇鈔本散佚外,其餘今天多能看到。李西月別有特色的內丹思想在這些書中表露無遺,幷爲其門徒加以完善、傳承,形成內丹史上有名的雙修派西派(因其活動範圍主要在西蜀山區及樂山地區,故相對于明代活動于江浙一帶的陸西星及其東派而言,被後人稱爲西派),傳承字輩爲:“西通道,大江東,海天空”。下面淺介李西月的內丹思想。

 

 

 

 

  1. 思想淵源

 

 

據《李涵虛真人小傳》載,李氏自幼穎悟,年青時善琴、嗜詩酒,受儒家思想熏陶,與一般士子無异。于24歲遇异人而不識,失之交臂。後患傷血症,到峨眉縣療養,在那兒遇到高道鄭樸山。鄭爲其治病幷勸導他:“金石草木只可治標,治本則宜用自身妙藥,方能堅固”,李聞之“恍然夢覺”,即“稽首歸依”,成爲鄭的弟子,開始修道。鄭爲內丹雙修派明朝時孫教鸞嫡傳高徒,孫氏號烟霞散人,在世106歲,其丹法思想來源頗廣,曾得秦野鶴先生守中、采藥、結胎、出神諸法;得王雲穀胎息、玄關、抱一無爲之旨;得石穀子真人金鼎火符、玉液煉己、金液煉形口訣等。孫真人內修訣法主要保留在《金丹真傳》一書中,他認爲“結丹之法由我而不由人,還丹之功在彼而不在我”,將修煉過程分爲築基、得藥、結丹、煉己、還丹等九步,下手功夫强調陰陽雙修,彼我合煉。此派功夫多玄機秘法,强調口傳心授,戒規森嚴,李西月有幸學于鄭樸山,入孫學之門,得其真訣,探其神髓,爲他日後創建自己的內修體系奠定了基礎。因而,孫派內丹雙修思想可說是李西月思想的直接源泉。

其次,李西月自稱曾在峨眉禪院遇呂(呂洞賓)祖、豐(張三豐)祖,幷得以“密付本音”,“叮嚀速著書救世”;幷且在《呂祖譜“海山奇遇”·自序》與《太上十三經注解·純陽先生序》中,有“呂祖親傳”之意;在李的道友藏崖居士所作的《三豐全集·後列仙傳》中,也有關于李遇張三豐,後遇純陽祖師,受他們秘傳的記述等。所有這些傳、序,雖有借古賢聲威揚自身之名之嫌,但也從側面反映了李的思想仍承礱鐘、呂及張三豐學說。我們知道,自魏伯陽《周易參同契》奠定了內丹的基本結構和文化要素以來,直到鐘呂手中內丹才首次形成一個自成體系的理論和實踐系統。宋元以後的道教內丹派多是奉鐘呂爲祖,圍繞該體系,不斷地完善、補充及闡釋。李西月也不例外,他很善于從魏、鐘呂學說及南派、東派、三豐派等雙修派經典著作中汲取營養,幷深入實踐,融匯貫通,爲己所用,這在他的思想中屢屢可見。同時,李博采衆長,清修派中他認爲有利于自身煉養的思想亦被其納人體系。如他的“九層煉心”說,在伍柳丹法中,尤其是柳的《慧命經》中就有明確體現。伍沖虛、柳華陽是北宗龍門一脉明清時著名的丹家,柳在《慧命經》中專門有“九層煉心”之說,而考察二者,發現他們在“九層”的名稱上沒有區別,這就使我們推斷李的“九層煉心”說極有可能受柳的影響。再如一貫被清修派所强調的煉功三關——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不但出現在李的內煉次第說中,幷且他還更進一步把它擴展爲煉功五關。總之,李西月幷不囿于本門一派之說,而是刻苦勤奮,“勤、誠、恒”兼具,泛閱各派經書,孜孜不倦,集思廣益,充實其思想體系。因而內丹各派的學說或多或少成爲李氏思想的間接源泉了。

 

 

除此二者外,李涵虛在其世界觀、認識論上亦受儒、佛二家思想的影響。三教融合、三教互攝是自宋以來思想界中普遍的趨勢和現象,在李西月的論著中,處處閃耀有關于三教對比、三教合一的言辭,而在他的內丹思想中,也時時體現出儒、佛影響的烙印。如他說:“夫三教者,吾道之三柱。分而爲三,合而爲一也。道不能分,無變化。道不能合,無統宗。是故以三柱立其極。釋道言性……道既分三,其中豈無枝流之不同?邪正之不類者?奈何不思其本,而談其末也。”批判三教間的攻擊,倡導三教合一。《道竅談·仙佛同修說》是瞭解他“三教關係”的重要資料。至于佛、儒思想對李西月的影響,可從如下例子中看出。在《收心法雜談》中,李的弟子問他:“如師所說,惡人皆可舉道乎?”涵虛日“可。”即誦格語日:“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諸惡莫作,衆善奉行,則能轉地獄爲天堂,變黑氣爲紅光。余有三字訣,修道之士,勤、誠、恒,缺一不可。……孔子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况道乎?……,故以誠入靜,靜心不亂。以誠入定,定心不移。以誠守中,中心不偏。以誠入杳冥,則通微無礙矣。”這段話體現了佛教“衆生皆可成佛”及儒家“正心誠意”對李的影響;在《道竅談·先天直指》中他說:“……,借家爲寓,奪舍而居。此神乃歷劫輪回種子,生時先來,死時先去,弃舊圖新,毫無休息者。赤子下地而先哭,蓋亦默著其輪回之苦也。”“……,上蟠下際者,氣也,而天地之精神在其內矣。人得此氣而受生,即爲天元之氣。但此氣有清有濁,有剛有柔……,得其清者爲智,得其濁者爲愚”。在《神氣精論》中他說:“天元者,天地以陰陽五行化生人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儒所謂天生蒸民,有物有則。蓋指此也。”等等皆透露出佛、儒思想之迹象。

幷且,正如前文所說,李西月“弱冠入邑癢生”,完全接受儒學教育。而他自己在入道前後也研讀佛書;“佛書參透無煩惱,仙語得來有定觀”;“請問名公,怎麽叫修仙修佛?需把儒書參透,再同君說。”他在《(無根樹詞)二注》中,也頻頻使用諸如離愛河、去情欲、脫離人生之苦海等詞語。所有這些,表明李西月思想中一個不可忽視的源泉是儒、佛思想。

 

二、主要內丹思想

李西月的內丹思想,總體上講,與南派、東派理論較接近,均主張陰陽雙修、彼我合煉及性命雙修、清靜自然等。只是在細節上更講求繁複周密,從而體現出其思想不同于他人的特色。

 

 

 

(一)凝神于虛的入手功夫

李西月以清靜自然爲總原則,針對不同的對象,有兩套不同的入手方法。對于童子,因其“先天未破,可清養而得胎仙,不假不返,奚用通關?”即不用雙修而直接了性了命。而于成年人,因其後天的耗損,先天渾淪之體已破,則需“展竅開關,所以啓玄門而辟徑路。還元返本,所以資同類而補真身也。” 涵虛子傳道的主要對象及研究重點是後者,其雙修丹法主要也是爲這一類人而設的。然而,爲了避免流于下乘的采戰之邪術,李西月指出不可下手即“資同類而補真身”,而首先需去私欲除雜念,保持心寂神靜,在此基礎上煉已築基,開關展竅才可。“清靜以立其基石,方可以事陽陽雙修丹法之修爲,無此,便等于爲無米之炊也。”“欲得真靜定境,首須收心凝神,攝念歸定。” 李認爲:“下手功夫,先靜心,次緘口,次調息(心靜氣和,不調之調爲上)。鼻息平和,然後閉目內觀,神注腎根之陰蹺脉,如此片時,將心息提上虛無竅內,停神安息,以自然爲主……氣息綿綿,心神默默。至此要一切放下,人我皆忘。此之謂銘沓冥。……積之累之,則命蒂生而陽氣自長,乃可以開關運氣矣。” “凝神調息,是下手功夫。凝神者,是收已清之心而入其內也。心未清時,眼勿內閉。先要自勸自勉收他回來,清凉恬淡,始行收入氣穴,乃曰凝神。坐虛無中,不偏不倚,乃是凝神于虛。調息不難,心神一靜,隨息自然,我只守之順之,加以神光下照,即是調。調度陰蹺之息,與吾心之息相會于氣穴也。……”“心止于臍下,曰凝神。氣歸于臍下,曰調息……,勿忘勿助,以默以柔,息活潑而心神自在,即用鑽字訣,以虛空爲藏心之所,以昏默爲息神之鄉……,不覺恍然而陽生矣。” 凝神于虛、自然調息、神息相依,直至鑽得杳冥、悅然陽生、開關展竅,即可謂做好了入手功夫,爲下階段的修行奠定了基礎。

 

(二)九層煉心的內煉全程

心性修煉,是內修各派均重視的功夫。“心學爲道、儒、釋三家所持重,儒曰正心,佛曰明心,道曰煉心,要皆參修心學一事”;唱道真言:“煉心者,仙家徹始徹終之要道也:心地茅塞,雖得丹道,亦是旁門。雖成頑仙,不登玄籍。”又雲“煉丹先要煉心,……,仙家祖祖相傳,無他道也。”“煉丹而不煉心,猶鞭馬使馳而羈其足,何能使達也。煉心爲成仙一半工夫。” 由此可知,修心煉性在丹法中的重要性。李西月不僅專門論述了下手之時的收心法,幷且把煉心貫穿于其內煉全程中,即所謂的“九層煉心”:初煉未純之心;二煉入定之心;三煉來複之心;五煉築基之心;六煉了性之心;七煉己明之性;八煉已伏之心使之通神;九煉已靈之心使之歸空。李西月詳細介紹了內修各階段次第的煉心要求和方法。

在“九層煉心”中隱含著其內丹修煉全程的九節次:一收心、二鑽杳冥、三進氣、四得氣、五築基、六結丹、七還丹、八溫養、九煉虛(九個節次的思想亦體現在他對《無根樹》的注解中)。其中前二節即爲入手功夫,三至六節爲結丹過程,六節之前爲“後天”階段,六節之後爲“先天”階段。如此的劃分,與其祖師孫教鸞的九步次第有明顯的不同:《九層煉心》詳于前而略于後,《金丹真經》則詳于後而略于前。這一不同是李重視入手功夫的又一佐證。

 

 

李西月關于丹法層次劃分的論點還有幾種。如其在《後天串述》中,將“後天”又分爲九層,“入門者必先收心、尋氣、凝神、展竅、開關、築基、得藥、結丹、煉己,此九層功夫,乃爲入道之門”。而在《道竅談·後天集解》中,“以開關、築基、得藥、煉己四層,分爲後天次序”,以“開關辟築基之路,以得藥助築基之需,以煉己了築基之事”。在《道竅談·後天次序》中,將“後天”分爲“後天”與“後天中之先天”,“先天”分爲“先天”與“先天中之先天”(在此需提醒的是,其“後天”範疇不同于內丹學通常所說之“後天渣滓之物”、“後天精氣神”中的“後天”,他說“初基以後天爲妙用,然有可用之後天,即有不可用之後天。夫不可用之後天,幷不得以後天名之。以其至陰至濁,不足道也。” 李西月及孫派理論所討論的“後天”與“先天”是在廣義的“先天”範圍內所作的,實指以築基完成爲分界的前後兩部分工序,之前爲後天之身,之後爲先天之體。

整個內煉過程,李西月還將其分爲五關,即將舊說的煉精、煉氣、煉神三關中的第三關“煉神”,進一步化爲“煉神了性”、“煉神了命”、“煉神還虛”三關。他說:“丹法以煉精、煉氣、煉神分爲三關。然窮其修煉,實有不止于三者。層次不全,則有躐等之患也。”“至于煉神之道,則有三關,……。煉神了性者,玉液煉己之道也。……煉神了命者,金液煉形之道也。……煉神還虛者,更上一層,與道合真之事。……”這一分法表明李對了手功夫也是極爲重視的。

 

(三)不同階段的三件河車

三車之論,爲李西月丹法的精要。三車,指三件河車,第一件運氣,即小周天子午運火;第二件運精,即玉液河車運水溫養;第三件精氣兼運,即大周天運先天金汞,七返大丹,九還大丹。(見于李著《三車秘旨》)

近代道教學者陳攖寧指出,這三件河車實爲程度淺深的三段功夫,第一件河車,即指第一段功夫,第二件即指第二段功夫,第三件即指第三段功夫。至于運河車之路,仍只一條,幷無歧异。勿誤會河車有三條路也。”李道山在《李涵虛真人小傳》中說:“此三車者,皆以真神、真意斡乎其中,人能知三車秘諦,則精、氣、神三品圓全,天、地、人三仙成就,”可見對三車評價之高。

“三車”具體之論,可參見《三車秘旨》。每一件河車中,李西月都極强調清靜,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及火候的及時。他指出若按“三車”修煉,到最後可得“九還金液大丹”,“道人服此金液,……後天返先天,嬰兒會姹女。嬰、姹相逢,朝夕涵養,久之洞見臟腑,內外光明,中有一真,宛然似我,此嬰、姹複生嬰兒矣。得此嬰兒者,必須默默調養,刻刻溫存,由靈谷移上天穀,然後出神入化,高會群仙。”

李西月的內丹思想,零零瑣瑣還有許多,不過大多不出于以上所論之三類,因此不再贅述。

 

三、內丹思想特色及意義

爲了更清晰、方便地瞭解,比較李氏西派丹法與衆不同之處,在此特把他的思想特色單獨列出來,筆者認爲有如下幾點:

  1. 整體而言,李西月論著的語言少有隱語喻詞。以前丹經中大量使用的晦澀的概念,若不是迫于時代束縛或內修學中不可免的戒規,他都儘量少用甚或不用。如此使得其著作叙述明白簡易,易于理解和接受。至于內修功夫,體系之完整,方法之詳盡,是前人甚至東派都無以比擬的。李西月唯恐某一範疇含糊不清或某一程序被忽略,經常不厭其繁地注解、重複。這雖然給人以叠床架屋,繁瑣複雜之感,但却利于修道之士按部就班地修行,幷及時在實踐中檢驗。由此也就吸引了大量有志于道的人士去嘗試西派丹法。

 

 

 

(二)强調入手功夫。對入手功夫精精闢地剖析,是李西月內丹理論的一個重要特點。以往的丹家及丹經往往開首便言築基、煉己,而對入手之要領論述甚少,使得許多初煉者不得其所而放弃了修道。李氏針對此弊端引用康熙時孫派大師陶素耜之語曰:“修道之士,若不開關,遽言築基,煉己,乃是隔靴騷癢,無益于事”,提出“凝神調息,鑽杳冥”(即開關展竅)的下手功夫,這于前文已介紹。在此值得注重與深究的是他“凝神于虛”論中有關“虛空”一詞的義蘊。具體而言有三層意思:第一,“虛空”是指在身外虛空中凝神調息。《三車秘旨·第一中河車》中說:“運氣功夫,所以開關築基、得藥結丹也;其中次序,從虛空中涵養真息爲始。收心調息,閉目存神……混混沌沌,杳杳冥冥。”《收心法下手功夫》中有:“坐虛無中,不偏不倚,乃是凝神于虛”,《收心法雜談》說:“我勸人先在虛空中團煉,靜之又靜,定之又定……自然入得杳冥”等等。這種凝神于虛空的功法是西派所獨有的,可惜當時李西月幷未對其操作要領作更深入的分析,只有口訣,使後人難悟其深意。直到民國時期西派內丹家海印子對此才有闡釋說:“仙宗從身外‘心息相依’發軔,借彼‘先天一氣’鍛煉凡軀”;“必先舍此色身,到外邊虛無中來,凝神調息,方能無中有生”……直接利用虛空中的先天一氣,來煉體內之精氣神,“久之,色身方面只有和平舒適,而决無太過不及之弊及其他一切不良影響。”第二,“虛空”亦爲心之境界,“如此片時,將心息提上虛無竅內,停神安息,以自然爲主。心太嚴則炎……,是時也,心如虛空,有息相依則不虛,有息相隨則不空。不虛不空之間,靜而又靜,清而又清。”;“以虛空爲藏心之所,以昏默爲息神之鄉”,這也是“玄關一竅”(“恍然而陽生”)即開前的狀態。第三,“虛空”一著幷非僅爲初階,在《三車秘旨》附錄《道情詩詞雜著》中有“虛空吟”三首:

“行之容易得之難,除了虛空不造丹。舉世若求安鼎處,個中境界比天寬。

“好之容易樂之難,除了虛空不造丹。舉世若尋生藥處,壺中原是列仙壇。

“得之容易守之難,除了虛空不結丹。舉世若尋立命處,起頭煞尾一團團。”

可見“虛空”功夫在內煉全程中都是極重要的,但李西月也幷未展開論述,個中原因不得而知。只有從海印子所說:“最初從身外虛空下手,最後亦在身外虛空了手,自始至終,步步不離虛空”一句中,可衡量出其份量,而光緒年間西派丹家汪東亭就直接將“虛空”這一範疇作爲他內丹學理論的出發點了。

“鑽杳冥”的功夫在李氏看來既重要又頗不容易。他說“人得杳冥方見道”,“凡做功夫,鑽杳冥是第一樁難事……,昔我在洞天中,學鑽杳冥七八年,然後稍有把柄,”可見其入手功夫之艱辛。

  1. 側重“後天”修爲以及對“後天”、“先天”和“結丹”、“還丹”兩對範疇的劃分,是李氏內丹理論的又一特色。關于“先天”、“後天”之論,在前文中已有闡釋。在此主要對“結丹”、“還丹”一對範疇給予補充說明。李氏論著中比比皆是對“結丹”、“還丹”的比較性描述。《道竅談》第八、九、十二、十三、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八等章,通過“藥物”的專論來對二者進行比較。如第二十八章“乾坤離坎”中說:“後天煉己之物,又名‘先天坎離’,言其取坎填離,得生金液還丹(即“結丹”)也;先天還元之物,亦名‘先天坎離’。言其取坎化離,得生金液還丹(即‘還丹’)生。先天、後天之取坎,皆名‘先天’,特有他家來,我家種之別耳。”可見,“結丹”由“我家種”,“還丹”須由“他家來”,這與孫氏《金丹真傳·修真大略》言“結丹之功不在彼而在己,還丹之法不由我而由人”的思想相同,由此可看出結丹,還丹兩段功夫的關鍵性區別。在第八章“內外二藥”中說:“……故結丹與還丹不同。結者,凝也。取他家之氣,凝我家之氣。造化在後鼎中,不離周天火候,乃可成功。還者,複也。采兌官之金,複乾官之金。造化在先天鼎中,須合同類陰陽,始得成就。結丹完內丹,還丹用外丹”;在第九章“藥物相類”中說:“……後天鉛汞,所以小結丹。先天鉛汞,所以大還丹。……後天鉛汞者,金鼎烹來生藥物,藥物即外鉛也。河車轉運制流珠,流珠即內汞也。鉛汞相拘,而小結丹矣。先天鉛汞者,同類陰陽成戊土,戊土即外鉛也。調停火候合己土,己土即內汞也。鉛汞相見,而大還丹矣。”等等,表明李西月的所謂“結丹”是指“後天”功夫,即煉己築基,而“還丹”則是指“先天”功夫,即在陰陽雙修的基礎上,最後達至了性了命。陳攖寧在其《道竅談·讀者須知》第十條中,指出:“本書中畫龍點睛之處,就是‘彼家’二字。……究竟‘彼家’二字是如何解釋,頗有研究之餘地。如謂‘彼家’是指腎中之氣而言,則單煉心中之神者非矣;如謂‘彼家’是指身外之太虛而言,則執著肉體,在腔子裏摸索者非矣;如謂‘彼家’是指同類异性者而言,則一己孤修,專事靜坐者非矣。讀者須于此等玄之又玄處著眼,方可謂頭頭是道。”該段描述對于我們理解李氏“結丹”、“還丹”說有一定幫助。

 

 

 

李氏對“結丹”、“還丹”的論述還不僅僅停留在比較描述的層次,他對二者還有更細緻的刻劃,這在《道竅談·後天次序》、《後天申述》、《九層煉心》中均反映無餘。

  1. “玄關一竅”之說,以及對內丹絕密之訣——“兩孔穴法”的披露也是他丹道思想的一大特色。宋元以來,內丹家們在“玄關”問題上有過多種議論,不一而足,但其立論範圍概未出于《金丹四百宗·序》中有關“玄關”描述的一段話:“此竅者,非心非胃,非口鼻也,非脾胃也,非穀道也,非膀胱也,非丹田也,非泥丸也。……夫此一竅,亦無邊傍,更無內外,乃神氣之根,虛無之穀,則在身中求之,不可求于他也。”那麽,“玄關”既未在身內部位,又未在身外,它到底在哪兒,是什麽?對于此問題的回答,丹家結論相异。至清代已有“真穴無形無影,氣發則成竅,機息則渺茫”之說,李涵虛承此說法,又創新意。他說“玄關一竅,自虛無中生。不居于五臟六腑,肢體間無論也。”“玄關者,神氣交媾之靈光”,“此關爲玄妙機關”,“此竅爲萬法歸一之地,有獨無對,故曰一竅。一言以蔽之曰:中是也。中在上下之中,亦不在上下之中。” 如果說他以上有關“玄關一竅”是什麽還幷無鮮奇之見解的話,那麽對于“玄關”在哪兒,則見解精闢、獨到。他說玄關“有死有活”:以人體中固定部位黃庭、氣穴、丹田爲玄關,就是死的;以凝神聚氣現出此玄關,就是活的。李氏還以親身體驗說明,玄關出現時,明滅不定。初入玄關時,恍惚無憑。只有交抱純熟,才能逐步團結,取得明確的效應。既然玄關有死有活,因而它究竟在身體中的哪個部位上,對入手功夫而言就幷不重要了。李西月的“玄關死活”說,既是對以往丹家“玄關”說的綜合,也打破了丹家固守一己之說,“一刀切”論“玄關”的局面,對內丹理論的完善可謂貢獻大矣。

“兩孔穴法”,歷來丹經很少提及,因爲其乃內修之秘訣,向來只明師口授。李氏爲使大道永存人間,毅然打破這一戒規,將這一機密,述諸筆端,其勇其誠可欽,而此亦成爲其內丹思想异于他人之處。他說:“丹家有一穴,一穴有兩孔。空其中,而竅其兩端,故稱爲兩孔穴。師所傳‘口對口,竅對竅’者,即此境界也。爲任督交合之地,陰陽交會之所,烏免往來之鄉。一穴兩孔,其中有作爲之法,此法最玄玄也。”“《參同》曰:‘上閉則稱有,下閉則稱無。無者以奉上,上有神德居。此兩孔穴法,金氣亦相須。’斯數語者,即盡爲之之法也。”“兩孔者,玄牝之門也,爲金丹化生之所。人于一穴兩孔中,知行追攝之法,則兩門皆開。”等等,學者只要細研全書,綜核諸論(尤其是“立牝根基”“中字直指”等章),再結合這一段話,精思細鑿,自會有心得。

 

 

(五)對藥物層次,築基煉己,養己煉己,神氣精論,神息論、神意論,采煉妙用等方面的精詳論述(參考《道竅談》),反映出李西月思想廣博,多端之特點。幷且,正如其將煉心作用貫穿于內修全程一樣,“守其自然”、“順其自然”、“勿忘勿助”等等有關自然而然的思想也一直是其修煉過程中極爲推崇的狀態。

李西月的內丹思想,不僅是由他個人性格,學識、世界觀、認識論所導引的,也是他在時代對于道教要適應文化潮流的召喚下,所做得一種應答。明清時,道教逐步走向衰落;且隨著資本主義經濟萌芽所帶來的新生産關係的出現,人們的文化及社會觀念(包括男女“性”觀念)亦隨之開放,傳統道德對人性的壓抑和扼殺受到來自社會各方面的反對。如明代中後期的一個思想派別——泰州學派(它具有濃厚的平民儒學特色),以王艮、李贄、何心隱爲代表,挑戰傳統理學,張揚個性、肯定人欲、重視自我凸顯,主張“明道致用”;再如明清時持續曠久的貞節觀念大論戰等等,均是這一現象的典型表現。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雙修派已不會也不能再象宋元丹派一樣過度隱晦其詞,點到爲止,甚至用清修派的範疇,代替己之範疇了;同時道教也必須清掉其晦澀難懂,隱約其詞幷只口傳心授的作法,改變其神秘性、封閉性及繁複的煉養法,才能增强自身的吸引力,吸引更多的信衆。不斷地走向世俗化、通俗化,既是時代的要求,也不失爲道教拯救自身于衰亡中的手段。李西月身處其中,致使他在內丹著述及具體修行上,更注重簡明、確切、細緻、易解。他的作法爲後來道教學者如何去發展道教內丹做了榜樣。同時他的丹道理論亦沉澱在整個道教文化河床上而爲後世所直接、間接承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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