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益：信仰之路（二）

[谢燕益]

 

   人信我则得永生、升天堂去极乐世界到达一个美好的彼岸，人不信我则死亡、下地狱或形神俱灭彼岸凄凉。人匍伏在上帝（神佛）面前因畏惧权杖向往奖赏而失去道德自觉。这种功利导向的信仰逻辑如同另一种功利模式的信仰逻辑试图用一些经验的现象或者神迹来劝服慕道者做出选择一样，二者都差强人意。

   众所周知，在信仰选择上，无论从才学、识见行止还是品德精神人格上来看，基督徒、佛教徒、道教徒、伊斯兰教徒以及世俗人士等各类人群中无疑都不乏大德大贤之士。历史上，人类社会告别奴役走向自由与文明的因素有很多，其中包括信仰这一点很重要。不过从历史经验的后果来看，人类无论作为一个整体还是个体，真诚、独立、理性的精神品格往往能为其带来尊严、自由、文明，而虚伪、依附、盲从、狂热则与奴役、压迫、愚昧、残暴、野蛮如影随形。谎言、欺骗、迷信、盲从一次又一次惩罚人类让其受尽磨难与灾祸。命运之神往往垂青于人的某种品格，对其时常做出褒奖。

 

作为基督徒，信仰上帝按照圣经的安排过活无可厚非就像佛家、道家一样按照其信仰的宏旨生活一样。可是站在一个慕道者的立场上，有权利对任何一种布道、救世方案提出质疑。面对纷至沓来的信仰主张、纷繁复杂变幻莫测的大仟世界，对于慕道者，什么样的立场才是合法的、正当的？面对无常人生、浩瀚宇宙如此宏大的问题，要找到一个绝对正确的位置不得不说是一种虚妄。但持守真诚、独立、理性的立场，至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无论从人的本分、人道使命的角度还是终极关怀的角度，从这一不错的立场出发，真诚、独立、理性的对人应世，面对自己的责任职守，上帝神佛恐怕也不会反对真诚的求索、理智的信仰。

   当然各种宗教信仰站在本教义的立场可能还是会有反对真诚、独立、理性的理由，甚至认为那是人的一种虚妄是不可能的、自大而不够谦卑等等。毋庸置疑，各种宗教信仰，站在各自的立场都可以有一套极有见地的真理主张，入世与出世的圆融阐释，与现象也有契合。不过任何一种宗教信仰都不宜站在道义制高点上讲信布道，因为在槛外人看来那都只不过是门户之见，只有以理服人才是高明的。如果慕道者连真诚、独立、理性都做不到，何谈虔诚的信仰，何谈正道正信？难道缺乏真诚、独立、理性是一种对待信仰的正确态度吗？人的本分、人的职守、人道使命都没有做好，又何以得道、成道呢？

    而坚持真诚、独立、理性始终是难能可贵的，与其趋附于一时一世之显教不如在做出选择以前坚守真诚、独立、理性的人本主义、人道使命这样一个立场（既然人到这个世间来，那么起码要有人的本分和人道使命，这是一个基本的坐标和立场）。一个慕道者在做出自己的信仰选择以前对任何一个真理主张提出其问题乃至质疑完全是合法的、正当的。尽管在精神信仰上很难做出定量的判断，不过在精神信仰上采取保守的态度防止信仰上的大跃进（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假定我们是不易成熟、不易完善、不易圆满的也并没有多大害处。不受情感的支配（人不愿意被否定尤其在信仰上），不受习惯的左右，不受仇恨的蒙蔽，在强权恐惧面前、在种种诱惑面前、在灾祸面前，如能始终秉持真诚、独立、理性则无论作为个人还是一个社会、族群都十分难能可贵，历史经验告诉人们，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

在人的精神灵性需要方面，在无常与灾难面前，由于人性的软弱、匮乏寻求信仰的依靠可能是一个普遍现象。坚持真诚、独立、理性并不是让人走向无神论、唯物主义或狭隘的科学主义，不是反对人的灵性生活，而恰恰是要人认真审视自己的心灵和这个世界。不依赖、不盲从，不懈怠。过度依赖于救世主，放弃自己的职守、逃避履行人道使命、逃避现实才是不可接受的。坚守真诚、独立、理性需要莫大的勇气，以其对抗虚伪、盲从、依附、迷信。救赎与解放要时时克服堕落的人性，勇敢面对生命、世界，与盲目信仰相比这可能是一条更加艰难的路。

   归根到底，真理和信仰可能是两回事儿。追求一个真理意义上的信仰时，如果从经验上想证实某事是否发生，这本身是困难的。并且真正信仰在于信仰本身，在于它的普适性、公理性，就像我们相信善恶有报，内心向善，坚信善的力量、善的取向不需要理由那样。或许这个世界从来只有个体的信仰没有集体的信仰。每一个信仰都得经历真诚、独立、理性的检验。

     从终极意义上说，假如追求真理不是虚妄的，要从真理上确立信仰，除了真诚、独立、理性的立场，放下我见，放下我执之外，借用佛家一句话就是：依法不依人。

     依法不依人，简单讲是指佛法、真理恒常，不因传法者的主体、门派、立场、表述而改变。依法不依人在这里至少有三个层次的含义：一、就是基督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等各宗教信仰本身都是为了阐明真理即法。上帝、神佛、真主、道等都具有象征意义，因此法才是目的本身。二、依法不依人不仅在佛法八万四千法门内有效，而且在佛家与道家、上帝、真主等之间皆有效，一以贯通。三、依法不依人不单对人对神佛、上帝、真主等皆然。也就是说真理在先、法在先，强调法的绝对意义，这个法是否出自于上帝、神佛、真主等任何主宰不管其出处如何并不影响法的效力、法的正当性，诸如真、善、公正、爱、慈悲等法的绝对性。入世与出世之间，入得世方出得世，人道使命与得道成道密不可分，入世与出世一以贯之，此岸即彼岸，彼岸亦此岸！所谓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关键是我们这一块，所有信仰问题都无法回避人的自由意志的范围、权能范围，责任范围在哪儿的问题？人们甚至有义务去查考各种所谓的正见与偏见至少关于其主要部分。人的责任、权利的边界在哪儿，就追究到哪儿。这既可以是人本主义的立场也可以是形而上的终极追求。人改变、决定不了的被决定的无法譖越，可人道使命一定要履行，站稳人道使命的立场，进退有据，何患得失？这就是人的意义！

   真理上的信仰，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空可成菩萨，法空方可成佛！人不被上帝（神佛）拣选所持的立场在于一个人没有真实感受到或者在抽象意义认识上的局限，此时草率宣称自己是上帝、神佛、真主的信徒是自欺欺人，如果出于某种世俗的原因就更可卑了。不被上帝神佛拣选，与其在命运面前做一个智巧之人何如做一个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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