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树木茂密,荆棘遍布。天长日久,开裂的岩缝随处可见,为山谷打上了岁月的烙
印,谷中布满了密密匝匝的野草与低矮的灌木丛。
这里是狼的巢穴,谷口凛冽的风与入夜后狼的嗥叫,预示着谷里危机密布。
作为狼群中的一员,我从出生起就生活在这个山谷,对这里的一切我都不陌生,与所有
的同类一样,我也过着牙间淌血的日子,血管里流着狂野的血液,骨子里透着家族的荣耀。
我自小与哥哥相依为命,兄弟俩在狼群中只靠自己生存,我们从不依靠同类。哥哥天性
勇猛,刚强,面对猎物从不手软,目光犀利得像月夜里的寒风。而当我和哥哥一起分享它叼
来的猎物时,哥哥总是慈祥地望着我,目光仿佛能融化寒冬的积雪。
狼的本性嗜杀,为了生计,我们常在夜里成群结队的下山袭击村中的羊圈,叼回几只肥
羊饱餐一顿。
终于有一天,村中的猎人来了,为他们开路的当然是那些该死的猎狗。一看到它们狂奔
乱吠的样子我就恶心,它们在主人面前卑谦柔顺,摇尾乞怜,却只是为了一块人吃剩下的骨
头。狼群摆好阵势迎敌,两只猎狗冲了过来,可它们马上就发现自己错了,我和哥哥迎面扑
了上去,我伸出右爪猛击一只猎狗的头顶,左爪直打它的下颌,它倒地的一瞬间,我死死地
咬住它的脖颈,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我感到我的尖牙正一点点地插入它的喉管,插入那生命
的洪流。它挣扎着,四肢慢慢变的无力了,变的软了,眼里透出了绝望。我更兴奋了,咬断
喉管那一瞬间的快感,猎狗临死前眼中的绝望,让我心潮起伏,热血沸腾,家族的荣耀又开
始在血管里涌动。我撇下猎狗,口中还塞着一块带血带毛的玩意儿。哥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
了我身边。眼里流出赞许的目光。我的眼睛像钉子一样扫来扫去,猎人离我不远了,我低下
头,弓起腰,准备冲上去结果他。
“砰!”枪响了,声音响彻整个山谷,哥哥的半个脑袋飞了出去。我惊呆了,无法形容
的悲愤迅速涌上心头。猎人的枪口又转向了别处,我转过头,想率领狼群冲上去,咬断他的
喉管,把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撕成小块。我要为哥哥报仇,我要让他像他的狗一样痛苦的死去。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怔住了:狼群围住哥哥的尸体,疯狂地撕咬着,将哥哥的尸体一点
点分吃的精光,还不时伸出舌头舔着口中渗出来的血。
我迷惘了,我出生在狼群中,在狼群中长大,似乎从来不知凶残为何物。可哥哥的死却
让我看到了狼性的丑恶。
谷口吹进一股强风,我避开狼群与猎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族的山谷。
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身上,我信步走在原野上感受着天空的广博,大地的深沉。不
远处有一群小羊羔,在一条老狗的引领下,悠闲地吃着青草。不知为什么,我连一点撕咬羊
群的欲望都没有。
我走了过去,老狗警惕地站了起来,羊群惊恐地躲到它后面。我只是摇了摇头,坐在草
地上。
老狗似乎意识到我不是敌人,紧挨着我坐下,陪我一起感受暖烘烘的阳光……
我有了第一个朋友,哥哥死后,我又重新有了归属的感觉。老狗每天都会把羊群赶到我
这里来,顺便给我带一些它主人给它的骨头。然后我们就坐在一起,背着暖烘烘的阳光,悠
闲地看着羊群吃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去了,冬天也平静地来了。村庄和山谷似乎都那么平静,可
我却嗅出了不平常的味道。
狼的洞察力是敏锐的,虽然我脱离了狼群的队伍,远离了杀戮,每天啃着没有一点血腥
味的骨头,可狼毕竟是狼。山谷的冬天是异常凄苦的,狼群没有东西吃,只能在夜里下山袭
击羊圈。可这次的袭击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复仇!狼群把目标转向了人,它们要让
人们知道狼的厉害,它们要让人们付出血的代价。
我坐不住了,跑去村子里找老狗,我要告诉它,让它做好准备。漫天飞舞着雪花,我在
山间赶路,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正如我那双绿幽幽的眼睛。
老狗发现了我,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告诉我赶紧离开,被人发现就完了。
“嗷——”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夜空已经响起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狼群已经
来了。
村庄立刻变的灯火通明,人们拎着猎枪冒雪跑了出来,猎狗们也醒了,咆哮着冲了出来。
狼群一下子全冲过来了,老狗恶狠狠地盯着我,它以为是我招来狼群袭击村庄。我来不
及解释,一条灰狼已经扑向了它。我要帮它,它老了,打不过狼的。我弓下身,后退蹬在雪
地上,用力一扑……
“砰!”枪响了,声音响彻整个原野。我艰难地回过头去,猎人的枪口隐约冒着白烟,
猎狗也全都冲了过来。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夜空闪亮的星星,枪口隐约的白烟,狼群狂奔
的身影,老狗与灰狼搏斗的场面逐渐凝固在我的眼眸里。
我努力留下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几片洁白,宁静,柔和的雪,一个寒冷,孤寂,
凄离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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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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