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走了,真的走了,让我痛失了一位难得的好战友,好兄弟。
我和虎子认识,大概在2006年。当时天津嘎嘎电话给我,说他一位特别要好的哥们感染了,要求我一定要帮帮他,很快,虎子就来北京找到我,是个魁梧的东北汉子,长得虎头虎脸,一点也不像同性恋,更像江湖中人,开门见山问了我一些常见的需要注意的问题,我也一一作了回答,大概是见过太多的感染者,当时也并没有特别当回事,只是像对待每位求询者一样,把能嘱咐都嘱咐了,后来联系也不多。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他又找到我,说想搞个感染者互助小组,却不知道该怎么搞,想请我帮忙,尤其讲到他们联系到了几位天津本地病友,像地下党见面一样,冰天雪地在公园或天主教会秘密接头,生怕被熟人看见,也因为当时天津的治疗环境很是恶劣,所以他们几个人商量着想成立一个感染者互助小组,得知他主动寻找病友相互抱团取暖,也由于协助建立感染者互助小组是我分内之事,所以就欣然允诺了,从此逐步开始了更多交往。
之后,在李虎的安排下,我们一次又一次邀请北京艾滋病临床专家去天津,给当地病友提供艾滋病相关知识讲座和义诊,逐步恢复感染者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又鉴于当地医疗环境十分恶劣,我们还寻找了一些资金,提供二十多位天津和河北病友中的部分骨干分子一年四次来北京接受医学体检的交通和午餐费用,佑安医院提供免费体检和艾滋病相关知识培训,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知识信息量有了,与河北和北京等地的感染者骨干也建立起了联系,尤其见证并体会到了治疗条件相对优越的北京,对后续在天津等地开展社区和倡导工作起到了一定启发作用,加上虎子的那股虎劲和牛劲,以及他们团队的力量,天津海河之星工作组很快就干得风生水起,他们不懈努力换来的成果,受益的不只是几个人,而是整个天津地区的感染者和患者,使当地感染者和患者治疗生存环境得到极大改善。
09年,一次关于中国全球基金国家协调委员会公民社会和感染者类别代表选举的武汉会议上,虎子在大会上积极为感染者争取话语权,其鲜明的观点和火辣辣的说话办事风格格外引人瞩目,不久后,虎子当选为中国全球基金国家协调委员会感染者类别代表,他不辱使命,尤其在涉及感染者和社区重大利益问题上,无不表现出勇士的姿态和大社区情怀,奋勇当先,从未患得患失,立下汗马功劳。因为我是公民社会类别代表,也正因此开始了我们更加频繁的交往,并建立了我们之间深厚的兄弟情谊。
虎子不是圣人,也不是完人,但毫无疑问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对病友的帮助和争取社区利益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精力,天津晓峰罹患肺癌,数度遭遇拒诊,在虎子的协助下巧妙修改病例终获手术,一个年轻的生命得以挽救,不仅如此,虎子还适时寻求法律帮助,协助晓峰将拒诊医院送上法庭,而自己却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引起国内外主流媒体的广泛关注,惊动了朝野,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先生亲自接见了虎子等社区同仁,直接促成卫生部下发文件,要求保障感染者手术等就医权,得到了广大病友和各界人士的支持和赞誉,当然,也招致了成都爱白江华夫夫之流的猛烈攻击,以及天津当地相关部门的强力打压。
虎子因病住院以来,数度病情危重,医院医生全力救治,社区朋友鼎力相助,父母兄妹不离不弃,虎子的意志力亦是相当顽强,在病榻整整坚持了一年。
虎子支持我,时时处处保护我,是圈内出了名的,我们一起冲锋陷阵,虎子替我分担了很大压力,排出了很多干扰,挡住了很多羞辱和谩骂。住院期间,除了出差,我几乎每天必要抽时间去病房看望他,陪他聊聊天,大到社区利益,小到江湖险恶,儿女情长,无话不说。有一次,我去病房,见他睡着了,便抽空去超市给家里买点东西,选购东西时,接到虎子的电话,问我在哪,我说在超市买东西,他毫不留情地跟我说,你回来!我问有事吗,他说你今天没来看我,我说看了,你正睡觉,他说那我不管,反正没见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朋友小何也反复跟他说孟哥来过病房了,见你睡觉才去超市的,他也不听,弄得我只能扔下选购好的东西又开车回到病房,虎子见到我后就傻笑,说没事了。气得我直哆嗦。
上月中旬,我要去澳大利亚参加世界艾滋病大会,临行前虎子半玩笑半认真地跟我说,你一去就是半个月,怕是看不到你了,不是你飞走了,就是我飞走了,我说不会的,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准备离开去机场时,他说,我们照张相吧。他躺在病床上,我握着他的手,留下了我们兄弟今生最后一张合影。
我从澳大利亚回来后没两天,虎子的病情急剧恶化,开始不怎么说话了。31日下午,我和小泉在病房陪着他,他跟我说,你坐过来,然后很平静地跟我说,我不行了,交代了一些身后事,最后还跟我说,死后,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也让我替他谢谢那么多人给他的帮助。我和虎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站在一旁的小泉泪如雨下。
虎子,你走了,成千上万的朋友在网络上祭奠你,上百位各地朋友来北京为你送行,如今朋友们都陆续离开了北京,而我却不得不每天照旧经过你生前住过的病房,忍不住会进去看看,可是你却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虎子,你在那边还好吗?那边冷不冷?有干净水喝吗?能吃饱吗?那边还有歧视吗?还有手术拒诊吗?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边的事你尽管放心就是了,你父母家人都很好,你的难兄难弟们也很好,别太在意江华之流那些屁话,有他们在你坟茔前跪着,未必是坏事。
虎子,等着我,不久后我们还会见面,还要在一起干草根,还做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