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斯是对的,是停下来的时间了。即使如此,星期一早上走进13号房宣布自己完全痊愈时,约瑟夫把自己吓了一跳。
尼采坐在他的床上梳理着他的胡此,看起来甚至更为惊讶。
"痊愈?"他惊呼道,把玳瑁胡梳掉在床上,,"这是真的吗?这又可能吗?星期六我们分手的时候,你看起来是如此地忧郁,我替你担足了心。我是不是太严厉了?太苛刻了?我怀疑你是否会中断我们的治疗计划。我怀疑很多事情,但从来没有一次,我会料想你已经彻底痊愈!"
"是的,弗德里希,我也很惊讶。发生得很突然--它是我们昨天会面的结果。"
"我们有一段会面,弗德里希。只是你不在那里而已!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跟我说那个故事,"尼采说,从床上坐起来,"告诉我一切细节!我要了解痊愈。"
"来这里,来我们谈话的椅子这边。"布雷尔说,选了他惯常的位置。
"有好多事情要说......"他开始说道,此时,他旁边的尼采渴望地向前倾身,挨坐椅子的边缘。
"从星期六下午开始,"尼采飞快地说,"在我们瑟默钦格海德的散步之后。"
"是啊,放纵地走在那寒风之中!那个散步真不错。而且还糟透了!你说得没错--当我们回到马车时,我是处于巨大的忧郁之中。我感觉是个铁拈:你的字句则是敲打的铁锤。很久之后,它们依然回荡着,尤其是一个句子。"
"那是--"
"唯一挽救我婚姻的方法是放弃它。你令人满头雾水的声明之一:我越是考虑它,就越感到晕头转向!"
"那我应该要更清楚一些,约瑟夫。我只是想,一种理想的婚姻、亲密关系,仅存在于当它对某人的生存不是必要的时候。"
在布雷尔德脸上看不到任何领悟的样子,尼采补充说,"我只是打算书,要完全与另一个人发生关连,人必须先跟自己发生关连。如果我们不能拥抱我们自身的孤独,我们只是利用他人作为对抗孤立的一面挡箭牌而已。只有当人可以活得像只老鹰--无论如何都没有观众--才能够爱慕地转向另一个人;只有在那个时候,一个人才能够去关心另一个存有的增长。因此,如果人不能放弃一桩婚姻,那么这桩婚姻就注定要失败。"
"所以你意指的是,弗德里希,唯一去保全一桩婚姻的方式,是由能力去放弃它?这比较明白了。"布雷尔想了一下,"这种赦令对单身汉来说是绝妙的教育,但是,它给已婚的男人带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我能拿它做什么用呢?这就像企图在海上重新建造一艘船似的。星期六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让我彷徨的矛盾,就在于我必须无可避免地放弃我的婚姻以求挽救它。然后突如其来的,我有了一个灵感。"
他的好奇心被点燃了,尼采拿下眼镜并前倾到足以危险的地步。再多个一两村,布雷尔想道,他就会直接摔下椅子了。"你对催眠了解多少?"
"催眠术?梅斯梅尔术?非常少,"尼采回答说,"我知道梅斯梅尔本人是个无赖,不过在不久之前,我读到几位知名的法国医生,现在利用梅斯梅尔术来治疗许多不同的病症。而且,当然,你在你对贝莎的治疗中运用到它。我只知道它是一种类似睡眠的状态,人在其中会变得高度容易受到暗示的影响。"
"不只如此,弗德里希。在那种状态之中,人能够经验到栩栩如生的幻觉现象。我当时的灵感是,在一种催眠的恍惚当中,我可以模拟放弃我婚姻的经验,而在此外的真实生活中保存着它。"
布雷尔开始跟尼采说,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几乎所有的事情!他准备要叙述,她在贝勒福的花园中对贝莎与杜尔肯医生的观察,但是突然觉得要保存这个秘密。
他仅仅描述了去贝勒福疗养院的旅程,还有他冲动地离去。
尼采聆听着,他的头越点越快,他专注到两眼突出。当布雷尔的故事结束时,他静静地坐着,仿佛很失望的样子。
"弗德里希,你是不是说不出话来?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我也感到困惑,不过,我的确知道我今天感觉很好,生气蓬勃,比我多年来的感觉要好上许多!我感到存在--在这里跟你一起,而不是假装在这里,同时又偷偷想着贝莎。"
尼采依然热烈地倾听着,但是不置一词。
布雷尔继续下去,"弗德里希,我也感到悲伤。我痛恨去想道我们的谈话将要终止,你比世界上任何人更了解我,我珍惜我们之间的约定。而且,我有另外一种感觉--羞耻!除了我的痊愈之外,我很羞愧。我觉得我在街口催眠术欺骗你,我在冒没有风险的风险!你一定对我很失望。"
尼采剧烈地摇着他的头,"没有,一点都没有。"
"我知道你的标准,"布雷尔抗议说,"你必然觉得我不够格!我不止一次听你说过,'你可以承受多少真理?'我知道那是你对一个人的评价。我害怕对我的答复会是,'不怎么样!'即使是在我的恍惚当中,我感到不足。我想象尝试追随你到意大利去,走的跟你一样遥远,远到你所希望我走到的地步--但是我的勇气衰退了。"
继续摇着他的头,尼采往前倾,把他的手放在布雷尔椅子的扶手上说道,"不对,约瑟夫,你走了很远--比大多数人都要遥远。"
"或许,在我有限的能力范围内,我走到了极致。"布雷尔回应道,"你总是说我必须找出我本身的道路,而不要去寻找那种特别的道路或是你的道路。或许,工作、社群、家庭是我通往一种有意义生活的道路。然而,我觉得尤有不足,我为了慰籍而妥协,我无法像你那般凝视着真理之光。"
"但有时候,我希望我能够发现阴影。"
尼采的声音既哀怨又阴郁。他深沉的叹息提醒了布雷尔,在他们治疗的约定中牵涉到了两位病人,而只有一个获得了帮助。或许,布雷尔想道,还不算太迟。
"虽然我宣布我自己在精神上恢复了健全,弗德里希,我不想停止见你。"
"停止就太自私了,"布雷尔说,"我拿了如此之多,却给你很少的的回报。尽管我也知道我给予的帮助的机会不大--你太过不合作到一次偏头痛都没有。"
尼采缓慢并毅然地摇着头,"不,课程已然历经了它的路线,是时候了。"
"最佳的礼物,就是帮助我去了解痊愈。"
"我相信,"布雷尔回答说,"最有力的因素在于我确认了正确的敌人。一旦我了解到我必须与真实的敌人搏斗--时间、老化与死亡,我接着发现,马瑟德既不是对手也不是救星,而仅仅是跋涉、穿过生命的旅伴而已。这简单的一步,以某种理由释放了我全部对她所抑制的爱。今天,弗德里希,我热爱永恒重复我生命的那个概念。终于,我觉得我可以说出,'是的,我已经选择另外我的生活,而且选得很好。"
"是的,是的,"尼采说,催着布雷尔往下说,"我了解你有所改变。但是,我想要知道那种机制--它如何发生的!"
"我只能说,在过去两年中,我被我自身的老去惊吓地非常厉害,或者是像你所形容的,对'时间的欲求'。我反击--不过是盲目的。我攻击的是我的妻子,而不是真实的恶敌人,最后在绝望中,在一个给不了任何援助的人的臂弯中寻求拯救。"
布雷尔暂停一下,抓抓他的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要感谢你之外,让我知道了生活愉快的关键,在于先去选择必要的东西,然后去热爱所选择的东西。"
压抑着他的兴奋,尼采为布雷尔的言语所深深打动。
"阿摩法提--爱你的命运。多奇怪啊,约瑟夫,我们的心智多像孪生子啊!我计划以阿摩法提作为你接下来的最后一课。我准备借由把'它因而如此这般'转变为'我因而如此这般地选择它',来教你克服绝望,但是你已经先发制人了。你已经成长茁壮,或许甚至是成熟--不过,"--他暂停下来,突然很激动,"这个侵入并把持你心灵的贝莎,让你无法平静的这个人--你还没有跟我说你是如何驱逐她的。"
"那并不重要,弗德里希。对我而言,重要的是停止为过去悲痛,并--"
"你说你想要给我什么的,记得吗?"尼采大叫着,他绝望的语调让布雷尔伤心。"那么给我一些具体的东西。跟我说你如何把她丢出去的!我要所有的细节!"
仅仅在两个星期前,布雷尔回响起,是我在哀求尼采,给我可供依循的明确步骤,而尼采一再没有坚持那种方法,他当时坚持说每个人必须去找到他本身的真理。尼采所受的苦一定非常可怕,因为,他现在否认他自身的教诲,并且期望在我的痊愈中,找到他本身的明确道路。这样一种要求,布雷尔打定主意,一定不能答应。
"对我来说,弗德里希,"他说,"没有事情比给予你什么更为重要--不过,它必须是一项真实内容的赠与。你的声音急切,但是你却隐瞒了你真实的希望。相信我,就这一次!老实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它在我的能力所及,它就会是你的。"
从椅子上弹起来,尼采来回踱步走了几分钟,然后走到窗边往外看,背对布雷尔。
"一个深沉的人也需要朋友,"他开口说,比较像是在对他自己而不是对布雷尔说话,"就算每个人都辜负了他,他依然有他的神祗。但是我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神祗,我就想你一样有欲望,而且,不曾有比完美的友谊更大的欲望,一种为同辈所环绕的友谊。令人陶醉的字,为同辈所环绕!对像我这样一直在孤寂之中的人,它代表慰籍与希望,我总是在寻找,但从未遇到一个恰巧属于我的人。"
"有时候,我在书信中卸下自己的负担,对我妹妹,对朋友。但是,当我面对面对遇到其他人的时候,我感到羞惭并逃避。"
"就像你现在逃避我一样?"布雷尔打断说。
"是的。"尼采陷入了沉默。
"你现在有什么心事要吐露吗?弗德里希?"
依然凝视着窗外,尼采摇摇头。"在很罕见的情况下,当我为寂寞所击倒,并让苦恼又公然爆发的缝隙时,我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就会厌恶自己,并对自己感到陌生,仿佛我脱离了我本身的陪伴。"
"我也不曾容许他人对我卸下他们的负担--我不原意招惹礼尚往来的人情债。我避免这一切事情--知道那天,当然,"--他转身面对布雷尔,"我握着你的手,同意了我们奇特的约定。你是第一个跟我待在这种模式里面的人,而甚至跟你在一起时,我起初预期着背叛。"
"然后呢?"
"一开头,"尼采回答,"我为你感到困窘--我从来不曾听过这样坦白的泄露心事。接着我日益不耐,然后是吹毛求疵并多方批评。后来,我再次作了转变:我开始仰慕你的勇气与诚实。不断地面对更多,我为你对我的信任而感动。而现在,今天,为了即将离开你的想法,我派遣不去无比的哀伤。我昨天晚会梦到你--一个悲伤的梦。"
"你的梦是什么?弗德里希?"
从窗边回来,尼采坐下来面对布雷尔。"在梦中,我在医疗中心醒来,既黑又冷,所有人都走了。我想要找你,我点了一盏灯,徒劳地穿过一间有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然后,我走下楼梯道交谊厅,我在那里看到奇特的景象:一堆火--不是在壁炉里,而是房间中央一堆清晰的营火--环绕着那营火的是八块高大的石头,坐落在那里宛如它们在烤火一般。我突然感到惊人的哀伤,并开始哭泣i,那就是我真正醒过来的时候。"
"一个奇怪的梦,"布雷尔说,"对它有任何概念吗?"
"我只是有一种极度忧伤的感觉,一种深沉的渴望。我以前从来不曾在梦中哭泣过,你能帮得上忙吗?"
布雷尔默默地重复着尼采那句简单的话,"你能帮得上忙吗?"那时他所一直渴望听到的句子。三个星期以来,他又可能去想象,这样的话居然会出自尼采的口中吗?他一定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
"八块石头在烤火,"他回应道,"一个有趣的画面,让我跟你说浮现在我心里的是什么。你当然记得那次严重的偏头痛,在席雷格尔先生的客栈里?"
尼采点点头,"大部分。就它的某些部分,我不在场!"
"有些事情我没有跟你说,"布雷尔说。"当你在昏迷的时候,你说了一些很悲伤的句子。它们其中之一是,'没有位子,没有位子。'"
尼采看起来很困惑,"'没有位子'?我指的可能是什么呢?"
"我想,'没有位子'意味着你在任何友谊或任何社群之中没有位置。我想,弗德里希,你渴望一个家庭生活,但是你又惧怕你的渴望!"
布雷尔放软他的声音,"对你来说,这一定是一年终最寂寞的时刻。其他大部分病人早已离开,为了圣诞假期去跟他们的家人重聚。或许,这就是房间在你的梦中空空如也的原因。当你在寻找我的时候,你发现一堆火在温暖着八块石头。我想我知道那意味的是什么:在我的家庭生活中,我的家是七个人--我的五个孩子、我太太和我。你是否有可能是那第八块石头呢?或许,这个梦是对我的友情与我的家庭生活的希望。如果是这样,我欢迎你。"
布雷尔前倾去紧紧握着尼采的手臂。"跟我一起回家吧,弗德里希。即使我的绝望缓解了,我们没有必要分离。在这节庆时节作我的客人--或者更好,待伤整个冬天吧,这会给我无比的欢乐。"
尼采把他的手放在布雷尔的手上一会儿--只有一会儿。然后,他站起来并再次走到窗边。东北风带来的雨水,猛烈地敲打着玻璃,他转过身来。
"谢谢你,我的朋友,谢谢你要求我到家里,但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呢?我确信这对你会有好处,弗德里希,对我也会如此。我有一个差不多这间大小的空房间,还有一间书房可以让你在其中写作。"
尼采缓慢但坚定地摇着头,"几分钟之前,当你说到你已经前往你有限能力的极限时,你所指的是面对孤立。我也面对着我的限制--关系的限制。在这里跟你一道,实质性在我们面对面、交谈交心的时候,我都紧挨着这些限制。"
"限制可以被放松,弗德里希,让我们试试看!"
尼采来回地踱着步。"我说出'我无法再忍受寂寞了'的那一刻,在我自身的评量之中,我下跌了无法形容的深度--因为,我舍弃了我心智的最高点。我所被指派的道路,要求我去抗拒可能诱惑我离去的危险。"
"但是,弗德里希,跟另一个人结交与放弃你自己并不相同啊!你一度说过,有许多关于亲密关系的部分,你可以从我这里学习。那么,就容许我来教你吧!怀疑与警戒有时候是正确的,不过,人在其他时间必须能够放松他的方位,并且允许自己有所接触。"他把手伸向他,"来,弗德里希,坐下来。"
尼采顺从地回到了他的椅子上,并且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他张开了眼睛并猛然开口说话,"问题是,约瑟夫,不在于你可能背叛了我:是在于我背叛了你。我不曾以诚信待你,而现在,当你邀请我进入你的家门时,在我们变得亲近时,我的欺蒙在侵蚀着我,是改变这点的时候了!在我们之间不再有所隐瞒!容许我来吐露我自己的秘密。听听我的忏悔,我的朋友。"
把他的头转开,尼采把目光凝聚在那张卡善地毯的一小从花木上,并且以颤抖的声音开口,"几个月之前,我强烈地爱慕一位美丽绝伦的年轻俄国女子,路·莎乐美。在那之前,我从未容许我自己去爱一个女人,或许是因为我早年生活中充斥着女人。在我父亲死后,我被无情又冷淡的女性所环绕--我的母亲、我的妹妹、我的外祖母与阿姨们。某些不健全的人格一定烙印在我身上,因为从那时起,我就视与女人的亲密关系为畏途。肉欲--女人的肉体,对我来说似乎是终极的狂乱,使我与我的使命间的一道藩篱。但是,路·莎乐美不一样,至少我是如此认为。她很美丽,但她更像是一个真实的红粉知己、我的孪生的心智。她了解我,为我指出新的方向--迈向令人晕眩的高度,以忘我从未有过勇气前往探索。我认为她会是我的学生、我的门徒、我的弟子。"
"但接下来,大灾难!我的情欲出现了。她利用它来让我与保罗李互斗,他是我亲密的朋友,最初介绍我们认识的就是他。她诱使我相信,我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但是当我奉献自己的时候,她却对我不屑一顾。我被每一个人所背叛--被她,被李,还有被我妹妹:我妹妹企图摧毁我们的关系。现在,一切事情都转为灰烬,而我生活在放逐之中,远离所有一度被我视作亲爱的人.。"
"当你跟我第一次谈话时,"布雷尔插嘴说,"你提到了三个背叛。"
"第一个十理查·华格纳,他在很久以前就背叛了我,那个刺痛现在已经淡去。另外两个是路·莎乐美与保罗李。是的,我的确提到过他们。但是我假装我化解了那项危机,那就是我的欺蒙。事实是,甚至直到此刻,我从来没有解开它。这个女人,路·莎乐美,侵入了我的心灵,并且在那里驻扎生根,我依然无法驱逐她。没有一天过去,而我没有想到她的,有时我甚至是每个小时都会想她。大部分的时间我恨她。我想象对她采取行动,公开羞辱她。我想要看到她卑躬屈膝哀求我让她回来!有时候相反--我渴望着她,我想到我们在乌尔它湖的船上,我牵她的手,向亚得利亚海的曙光致敬--"
"她是你的贝莎!"
"是的,她是我的贝莎!每当你描述你的妄想,每当你试图把它从你的心灵给连根拔掉,每当你尝试去了解它的意义,你同样在替我说话!你在做着双重的工作--我的和你的!我藏匿我自己--像个女人似的--然后在你离去之后爬出来,把我的脚放在你的脚印蹑足尾随。我是如此一个懦夫,我蹲伏在你的身后,让你独自去面对一路上的危险与屈辱。"
眼泪流下尼采的面颊,他以一条手帕拭干
现在,他抬起头直接面对着布雷尔。"那是我的忏悔与我的耻辱。你现在了解我对你的解放的强烈兴趣了。你的解放可以是我的解放。现在你知道,为何对我来说,去知道你如何把贝莎从你的心里洗掉时如此地重要!你现在会跟我说了吗?"
布雷尔摇着他的头。"我的恍惚体验现在模糊不清。不过,就算我能够回想起明确的细节,它们对你又有什么价值呢,弗德里希?你,你自己跟我说,没有那种特别的道路,唯一伟大的真理是我们为自己所发现的真理。"
低下他的头,尼采嗫嚅道,"是的,是的,你说得对。"
布雷尔清清嗓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无法跟你说你希望听的东西,不过,弗德里希,"--他暂停下来,他的心剧烈地冲刺着。现在轮到他冒险了--"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我也不诚实,现在是我来忏悔的时候。"布雷尔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可怕预感,不论他说或做了什么,尼采会把这当作他生命中的第四次大背叛。然而,要回头已经太晚了。
"我只怕,弗德里希,这个忏悔会耗掉你给我的友谊,我祈求事情将不会如此发展。请相信我是出于挚爱而来告白,因为我无法忍受这种念头,想我你从他人那儿得知我将要告诉你的事情,也无法忍受你感到再一次--第四次--的背叛。"
尼采的脸冻结成死人面具般的木然,他在布雷尔开口时吸着气。"在十月,你跟我首次碰面的几个星期以来,我跟玛瑟德到威尼斯渡了一个短暂的假期,一张奇怪的短笺在哪儿的旅馆里等着我。"
伸手到他外套的口袋里,布雷尔把路·莎乐美的字条递给尼采。他看到尼采的眼睛在他阅读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