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部获得奥斯卡多项大奖的电影《贫民富翁》,
是在网上在线看的,有一点卡。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把这部片长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从头到尾地看完了。好多天,过去了,总觉得想说点什么。也给朋友推
荐,在电话里把电影里的一些情节再复述一遍。一个搞影视编剧多年的朋友说,国内恐怕拍不出这样的片子。不是说电影的技术或者形式的问题,而关键是一种真
正现实主义的态度,就是国内那些所谓一流编导吓破胆也不敢拍的。
为何如此下断语呢?其实,国内电影也不是全都一无是处,而且一年比一年有一些长进,至少在投资、炒作和声势上,声色犬马的娱乐圈总是“春江水暖鸭先
知”,比迟钝、文物般的所谓文学圈要领先和风光。但拿国内电影与《贫民富翁》比,就觉得落后一大截子了。主要还是缺少那种现实主义的力度。比如《贫民富
翁》里对印度孟买贫民窟的展示,主人公杰玛.马里克回答电视节目主持人问题时镜头一次次闪回里,展现了揭露现实的勇气。诸如,国人熟悉的警察非法刑讯逼
供、宗教冲突中无辜者的惨死场面、贫民窟幼童被拐卖和摧残,等等。尤其,杰玛.马里克与他的哥哥舍利姆,以及很多贫民窟的孩子沦为人口贩子赚钱的工具。
杰玛的童年小伙伴拉蒂卡,一个漂亮聪明的小女孩,最后沦为妓女。影片还涉及人体器官非法买卖,活摘孩童人体器官的镜头等等。印度社会中存在着如此悬殊的
经济和社会地位差别,以及由此引发的群体性歧视和对抗,乃至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我们都不陌生,甚至觉得如芒刺在背。
我们的编剧和导演们则在干什么呢?整天价呼天抢地,远离现实,回避民生,为早已死去N个NNN年的王朝和皇帝招魂,乃至山呼万岁。他们在社会现实的
黑暗和苦难面前总是有选择性地失明,正如经过挑选、剪辑,乃至移花接木颠倒黑白撒谎从不脸红的官方愚论新闻一样。你不把观众当人看,观众至少也会合适的
时候用脚投票的。《贫民富翁》,也翻译为“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而印度人包括贫民窟居民则对影片发起了抵制。他们认为这部影片丑化了印度。有人甚至向法
院呈交了请愿书,抗议该片片名使用“slumdog”(贫民窟狗)一词来指代贫民窟居民。印度并不像有些草木皆兵的国家,这部电影很快得以公映,就连抗
议者的控诉,也被印度司法部门驳回。《印度时报》报道,印度古吉拉特邦最高法院院长则认为这部电影显示了“印度贫民区居民的潜能和观察力”,认为它“提
供了我们应对众多重大社会问题的工具和灵感”,所以他驳回了这项抗议请愿。而《印度斯坦时报》的报道,却更多地是从电影本身来肯定这部影片。它明知故
问,为什么这部投资仅是《本杰明巴顿奇事》十分之一的影片,在没有做大范围宣传的情况下,却赢得了广泛的欢迎和各项大奖?这样的结果,很显然让国内那帮
子正在抗议法国佳士得的“爱国贼”们大跌眼镜的。
无独有偶,一段时间以来网上流传一个视屏《草泥马之歌》。看了之后,感觉与《贫民富翁》内里的精神有暗合之处。草根精神的幽默感和对现实的讽喻,让
主流艺术家们始料未及。《草泥马之歌》是一个与安徒生《皇帝的新衣》相比照的现实童话。草泥马原本在玛列戈壁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但突然来了大量的河蟹
来拔草泥马的每天吃的草。草泥马的生活被河蟹破坏了,突然面临灭绝的严重威胁。
“在那荒茫美丽马勒戈壁有一群草泥马,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草泥马戈壁,他们顽强勇敢克服艰苦环境。噢,卧槽
的草泥马!噢,狂槽的草泥马!他们为了卧的草不被吃掉,打败了河蟹,河蟹从此消失在草泥马戈壁,在荒茫……”
面临灭绝的与人为善的草泥马,最终战胜了作恶多端的河蟹,重新过上了自由幸福的生活。由草泥马的命运想象到《贫民富翁》里杰玛.马里克,从流浪到当
了为电话接线员送茶水的临时工,然后又最终得到了美丽善良的姑娘拉蒂卡的爱情。有人说,中国导演贾樟柯的《三峡好人》拿了第63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
影片的奖项,却遭到“以祖国的痛苦与悲伤博取西方人的好感”这类的恶评。与《贫民富翁》相比,《三峡好人》显得软性许多,甚至连并未公映的张艺谋执导的
电影《活着》,也远不及《贫民富翁》尖锐直接。
中国电影人也拍过不少号称现实主义的电影,但还是有这样的叹息:“这些年现实主义离中国电影渐行渐远了。”根据作家张平小说改编的电影《天狗》,其
制片人肖峰就说过这样的话,中国重点出品和推向世界的影片,如《夜宴》、《满城尽戴黄金甲》等大片,多是莫名地炫耀中国历史上那些腐朽、无价值和无意义
的落后腐败的东西。甚至离普世价值观渐行渐远了。正因此,中国的电影与现实渐行渐远的同时,也与观众渐行渐远了。这些年牛比烘烘的主流纯文学刊物,在与
中国的现实渐行渐远之后,也早已经彻底与读者渐行渐远了,完全没救了。
当年二战后,意大利的《偷自行车的人》和《警察与小偷》,日本有《浮云》、《二十四只瞳》等反思战争、针砭时弊的影片,甚至还拍出了反思二战期间日
本女性悲惨命运的《望乡》、《追捕》,美国《西点揭密》、《飞越疯人院》和《闻香识女人》等等。这些影片,或者直面惨淡的人生,或者像盛世危言一般警醒
日渐迷醉的民众,或者捍卫善良的人性和爱的真理。丛林法则的虎狼社会是不合理的,血酬定律盛行和潜规则盛行的说谎乃至暴力的社会是不人道的,也不可能长
久的。
谋求社会的进步,对于现实主义的电影,尤其是批判的现实主义电影来说,更具存在的价值,也恰是为了推进和建设公民社会和法治社会,追求公正、平等、
自由和人权而努力。所谓法治社会里的每一个公民,其概念就是拥有生存权和吃饭权以外的政治权利,拥有对权力的制约等相关的言论自由,乃至拥有创造和捍卫
人格尊严的自由。在一个说真话并非常态的(甚至多半带来危险的)、鼓励说谎拍马屁才能有出路的等级森严的逆淘汰的贪腐社会里,说出以上这样的老生常谈,
或许都需要一点草泥马的勇气;而普及这样的常识,更需要不变的信心,因为路还很遥远,也许黑暗还很漫长,或许真的比你我的一生还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