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貿易咖啡（二） -- 倪世傑

[丘延亮]

公平貿易咖啡（二）	更新時間：2008-04-28 22:43:31
	記者∕作者：倪世傑
在墨西哥生產的公平貿易咖啡生豆。（圖／www.crsfairtrade.org） ■倪世傑 1990年代的咖啡價格暴跌，同時也是冷戰結束之後的附帶效果。政治學者貝慈（Robert Bates）曾研究1960年代以來的全球咖啡產業，他指出成立於1960年代的國際咖啡組織（International Coffee Organization），可看做美蘇冷戰結構之下，美國為不使第三世界國家如巴西這一個頭號咖啡生產大國倒向蘇聯陣營的國際組織，而國際咖啡組織這一個國際機構，也扮演起管控咖啡生豆國際價格的機構。冷戰在1989年宣告結束的同時，也是政治目的性強的國際咖啡組織「功成身退」之日。之後，國際咖啡價格出現嚴重波動，危及全球2千5百萬咖啡農民的生計。 公平貿易咖啡的興起 此時，「另類貿易組織」（Alternative Trade Organizations）此一較為鬆散的團體開始推動「公平貿易」（Fairtrade），試圖為咖啡農找出一條生路。「公平貿易」其實是一個認證系統，各咖啡生產合作社必須通過一套生產標準程序，他們得以高於一般市場的價格出售咖啡生豆。公平貿易咖啡豆從此開始異軍突起，並帶動香蕉、茶葉、可可蔗糖等其它農產品的公平貿易風潮。 公平貿易風潮同時也象徵著西方人將自身的價值所進行的投射：身為一個國家的公民，我一個人能夠推動進行的改變的確有限，但身為一個市場下的消費主體，卻可以在每一次消費活動中展現自己所認同的包括環境保育以及幫助第三世界小農等政治價值，政治傾向不再是在幾年一次的投票箱前，而恰恰是每日幾乎都會光顧的小攤商貨架前表達，這也是西方人通稱的「消費者行動主義」（consumer activism），是後物質主義下的表現。 更重要的是，跨國企業像是星巴克、麥當勞、唐先生甜甜圈（Dunkin' Donuts），甚至雀巢，也抓住了「消費者行動主義」的機遇，開始販售公平貿易咖啡。將公平貿易咖啡「主流化」的策略獲得空前的成功，2000年全美創造了5千萬美元的公平貿易咖啡市場，短短6年之間卻成長了10倍，到2005年該市場就到達5億美元。但這根本是做生意的兩面手法，根據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World Wildlife Foundation）的調查發現，雀巢、卡夫與星巴克售賣的咖啡，有許多都是來自印尼蘇門答臘島的非法種植園，而這些非法種植園侵佔瀕危動物保育區來種植咖啡豆，危害老虎及犀牛等瀕臨絕種動物的生存環境。這無疑指出跨國集團販售公平貿易咖啡的虛偽性，全然只重視公平貿易標章帶來的經濟效益，同時另一隻手卻毫不遲疑地幹起全球血腥咖啡貿易的勾當。 對公平貿易咖啡的質疑 大力推動公平貿易咖啡的非營利組織TransFair指出，在亞、非、拉美共25個國家的咖啡農，從公平貿易中多獲得7千5百萬美元的利潤，同時，85％的公平貿易咖啡也是有機栽種的咖啡，這意味著不用化學肥料耕種以及基因改造的豆子。另一方面，這也表示大部分通過公平貿易驗證的咖啡豆，同時也是對環境友善的咖啡。 然而，對公平貿易咖啡提出批評意見者其實也不乏其人。其中最大的批評來自主流經濟學者，他們主要是從市場供需的角度來看待公平咖啡：當前咖啡生豆國際價格直直落的原因是生產過剩，而公平貿易咖啡以高於市場價格收購的方式，無疑將使咖啡價格繼續往下走，反而使得一般咖啡農更為貧窮，經濟學者哈特福（Tim Harford）即抱持此種看法；此外，公平貿易只對小農戶組成的生產合作社進行認證，但栽種面積廣大的種植園卻被排除在認證範圍以外，在其中工作的農雇工無法藉此提昇其福利待遇，反而更形貧困。 另一項備受抨擊的是保證收購價格。經濟學者認為這無法有效提昇咖啡的品質，因此消費者在市場上購買到的咖啡豆品質參差不齊。另一個認證機構「雨林連線」（Rainforest Alliance）表示，他們不採取保證價格收購，但代之以提供職訓課程、小額信貸的方式，讓咖啡農強化其咖啡品質，小農因此不會依賴保證價格，而端賴其品質在國際市場勝出。倫敦金融時報甚至直接指出，在秘魯鄉間栽種公平貿易咖啡的雇工，拿到的是低於秘魯最低工資標準的工資，藉此重重打擊公平貿易咖啡的聲譽。 位於美國加州的民間團體「農業生態社區網絡」（Community Agroecology Network），2004年對尼加拉瓜、墨西哥、瓜地馬拉、薩爾瓦多栽種公平貿易咖啡的農民進行調查，發現這些地區的咖啡農生計確因公平貿易改善，他們得以略高於一般市場價格的價錢出售生咖啡豆，但也因為市場價格較好也開始愈種愈多，變成他們手中大約只有60％的咖啡豆能以公平貿易的價格賣出；TransFair的估計更少，他們認為只有20％。換言之，當一個農戶每年生產10袋1百磅裝的咖啡生豆，僅能以公平貿易的價格賣出當中的2到6袋，以市場價格一袋12美元計算，他們僅能從中賺取24到72美元，再加上其它以市場價格賣出的豆子，咖啡農的生計是變好了，但幅度有限。也因此，農業生態社區網絡意外發現，在栽種公平貿易咖啡豆地區出現一個弔詭的現象：人口外移。相較於一般咖啡農，栽種公平貿易咖啡的咖啡農經濟狀況較佳，因此能攢一點小錢供應家人到城市找尋工作的開銷，通常他們的子女出去之後就再也不回來從事農作了，在一般咖啡農家庭是很少出現人口外移的。但也因為勞工短缺，勞務支出費用因此上升，這直接影響了公平貿易咖啡生產的可持續性發展。 （政大博士生，下週續）